第四三五章 先知的篤定(第2/2頁)

秦民屏這時才笑著上前與張原握手,打量著張原道:“張公子現在是狀元公、翰林官了,不會瞧不起我們邊遠土人吧。”

張原道:“秦兄竟說這樣的話,等下罰酒十杯。”

秦民屏哈哈大笑,對秦良玉道:“姐姐,張公子還和以前一般和氣,沒有因為身居清貴要職就看不起我們土人。”

誰能想到杭州運河邊遇到的那個少年書生短短四年就能金殿奪魁成為狀元呢,秦良玉含著笑,與弟弟秦民屏、兒子馬祥麟二人跟著張原進到門廳,張岱也迎出來秦民屏見禮,去年四月張原結婚,秦民屏與外甥馬祥麟從數千裏外的川中大山趕來山陰賀喜,所以張岱識得秦民屏,同座寒暄,上茶敘話,秦良玉雖是女流,但如今繼任丈夫的四品宣撫司官職,與張原、張岱揖讓交談,落落大方且隱含威嚴——

秦良玉這次入京是向朝廷進貢,大明會典規定諸番國及四夷土官人等,或三年一朝,或每年朝貢,因為馬千乘入獄、病死,石柱土司已有四年沒有入京進貢,秦良玉前年繼任宣撫使,控制了石柱土司各方勢力,政權穩固了,今年便親自來京朝貢,以示對朝廷的忠誠,她九月初從石柱啟程,要趕在元旦前抵達京城,參加禮部的新年朝拜大典——

兩個土兵擡著禮箱進來,張原道:“秦將軍,我現在不敢收禮,很多官員都盯著我,請一定體諒。”

秦良玉微笑道:“豈敢陷張修撰於不義,這裏面是我石柱土司的銀杏果、香菇、板栗、蜂蜜這些不值錢的土物,張修撰一定要收下。”

張原笑道:“那就多謝了。”

秦良玉又道:“聽聞張修撰喜得貴子,不知能不能抱出來讓我看看?”

張原道:“那秦將軍隨我進內院看吧。”

臉有稚氣但身量比張原還高的馬祥麟道:“小侄也想看看世叔的兒子。”

張原笑道:“那就抱出來,也讓秦兄看看。”命人進去傳話,不一會,周媽抱著小鴻漸來了,雲錦跟著。

小鴻漸剛吃了奶,奶香襲人,望著堂堂四品宣撫使秦良玉嘻嘻直笑,一點也不怕生人,秦良玉抱著這粉雕玉琢的孩兒極是喜愛,嘆道:“沒有準備得禮物,又怕張修撰又不肯收。”

馬祥麟把項上的銀圈摘下來:“阿娘,我長大了,這個長命富貴銀圈送給世叔的小公子吧。”

秦良玉道:“好。”就把銀項圈戴在小鴻漸的脖頸上,小鴻漸笑納。

張原命廚下多備些酒菜,他要留秦氏一行五人用晚餐,大兄張岱作陪,席間問起川中諸土司情況,秦良玉說自播州之亂平定後,雲、貴、川一帶基本太平,只永寧宣撫司奢崇明桀驁,但有石柱白杆兵在,奢崇明也不敢擅動,今年奢崇明托人來提親,想把其女許配給馬祥麟,被秦良玉以兒子年幼婉拒——

張原知道這個奢崇明,是川中永寧宣撫使,練得一支勇猛善戰的彝兵,奢崇明野心勃勃,欲割據西南,自立為王,天啟初年遼東戰況激烈,朝廷征調土司兵馬北上救急,秦良玉的白杆兵火速先行,奢崇明卻趁調兵之機襲擊重慶,擾亂西南,給正在全力對付努爾哈赤的大明朝廷造成了極大壓力——

如何能讓這樣的歷史按原來的軌跡進行,先知的優勢必須在這裏體現,張原道:“秦將軍忠義,乃朝廷在西南的定海神針——”

秦良玉連稱“不敢當,不敢當”,張原請她多留意奢崇明動向,又說東虜猖獗,報效國家的時日不遠了,秦良玉慨然道:“朝廷有命,我石柱土民定當負弩前驅,報效國家。”秦良玉這樣說決非空話套話,她是以一生來詮釋“忠義”二字的,這樣的人永遠值得敬重。

傍晚時分,朔風凜冽,看這天色今冬的第三場雪今夜就會落下來,李蔻兒抱著暖爐從內院出來,準備與張岱回泡子河畔,李蔻兒已經在內院用過飯。

秦良玉起身道:“京城有宵禁,我們也要趕回會同館,待新年再來拜見張修撰吧。”

張原道:“秦將軍住會同館嗎,離此不遠,我送你們去。”

秦民屏道:“我們住在南館,毗鄰的是朝鮮使臣,那些朝鮮人自命儒雅似乎挺看不起我等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