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六章 白浪子(第3/4頁)

還真是冤家路窄,第二天午後,因為朱由校兄妹幾人隨其父朱常洛去乾清宮與萬歷皇帝共渡中秋節去了,客印月就準備跟著鐘本華到十刹海外宅過中秋節,走到都知監這邊又遇到了邱乘雲!

邱乘雲光著眼打量客印月和鐘本華,怪聲怪氣道:“這不是寶鈔司小魏的菜戶嗎,怎麽和鐘公公勾搭上了?”

鐘本華方才聽客印月說了昨夜遇到邱乘雲的事,這時見邱乘雲這般陰陽怪氣地說話,惱道:“邱公公,昨夜攔路騷擾客嬤嬤的白浪子是你手下的人吧,你是怎麽約束下屬的!”

沒想到邱乘雲就象爆竹一般炸了起來,叫道:“鐘本華,你好不講理,你這菜戶昨夜打傷了雜家的兩個幹兒子,雜家看在過節的份上沒和你理論,你倒惡人先告狀起來了,走,到內官監說理去。”

一般內官糾紛訴訟由內官監處置,內官監掌印太監宋晉與邱乘雲交情不錯,所以邱乘雲叫嚷著要去內官監,鐘本華就吩咐幹兒子高起潛先出宮到十刹海外宅,免得張原到來時無人接待——

……

張原聽了高起潛說的事情經過,搖著頭道:“內官中竟也有逼奸、逼為菜戶這等事,真是稀奇。”又道,“那邱乘雲在雲南做礦稅監時當地百姓就是怨聲載道,路過石柱土司地界時因索賄不成就誣陷石柱宣撫使馬千乘劫官銀,致馬千乘含恨而死,這人回到宮中竟升印綬監掌印太監了!”

高起潛道:“就是因為當年石柱土司的事,邱乘雲就對我幹爹很不滿呢,見面說話都是帶刺的。”

庶吉士倪元璐最近在研究佛法,這時插話道:“唐代僧人寒山與拾得問答,寒山問‘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惡我、騙我,又如何處?’拾得答‘只是忍他、讓他、由他、任他、耐他、敬他,再過十年,你再看他。’”

高起潛很聰明,明白倪元璐的意思,說道:“那邱乘雲十年前就很威風了,被邱乘雲欺負過的人不少,十年過去了,再看邱乘雲,依舊很威風,這怎麽說?”

倪元璐笑了起來:“你這小太監有點意思,拾得所說的十年是指十幾年、幾十年,作惡之人必有報應。”

張原笑道:“若是幾十年,那惡人也壽終正寢了,來世是不是貶為三惡道我們不清楚,現世是風光了,那些遭欺負的就沒了翻身之日,佛法勸懲成了空言。”

高起潛連連點頭道:“張先生說得極是,邱乘雲那種人就該馬上遭到報應。”

張原道:“馬上就報應不大可能,再等幾年肯定就有報應。”心想也就三、四年的時間,鐘公公再忍忍吧,到時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張岱見前海這一帶景致不錯,待月亮升上來必更有可觀,便道:“這裏賞月應該不錯,既然鐘公公不在這裏,那我們自己去酒店訂起酒食來,就在這岸邊賞月談天。”

高起潛忙道:“我幹爹早已準備好了酒食款待諸位大人,由小的領諸位大人去,就在後院,正對著前海,賞月最佳。”

到了鐘太監外宅的後院,就見桂樹飄香,玉簪花、海棠花盛開,臨前海的東岸,搭著一溜卷棚,擺著十來條黃花梨木食案,食案兩邊是蒲團,布置頗有漢魏六朝古風,精美酒食和時令瓜果很快擺放上來,廚子原是宮中禦廚,烹調甚精,燒制的黃羊、花鵝、鰣魚尤為美味,酒是金莖露和太禧白,茶是建寧貢茶,十余名婢仆隨時聽命侍候。

夕陽綴在山巔,前海倒映金光,對岸的佛寺巋然尊嚴,天宇明凈,秋風颯颯,翰社諸友大都來自江南,第一次賞玩北國的秋,一個個興致頗高,吟詩作賦是少不的,庶吉士本就有作詩的課業,每月要上交三首詩。

張原與文震孟、錢士升、洪承疇四人品茶說話,說起昨日邸報沈榷要驅逐泰西傳教士的奏疏,文震孟等人都覺得沈榷說的“私改歷法,變亂道統,誑誘愚民,志將移國”是危言聳聽,翰社同仁受張原影響,對西學頗有接觸,又都比較年輕,肯接受新知識、新事物,對沈榷這種己之所欲施之於人的做法頗為不滿,沈榷是佛教徒,豈不知當年佛教傳入中原也是歷經劫難,若都象沈榷這般態度,那佛教在大明也不應有立足之地,翰社諸人與張原一樣,並非重視天主教,而是重視那些耶穌教士帶來的知識、眼界以及一種新氣象,這與東林、翰社提倡的經世致用之學也是相輔相成的——

張原把他寫的為西學辯護疏給諸友傳看,文震孟和錢士升當即表示他們也會寫奏疏支持張原,翰林本就有議政咨詢、商榷政務的權力,翰林院原是內閣的一部分,殿閣大學士可直接入內閣輔政,只是翰林院從文華殿搬到皇城外之後,這種權力無形中萎縮了,以致於到現在只是喝茶看報做和事佬所謂養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