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〇三章 文華殿風波(第2/3頁)

——宗翼善已經收到上回張原給他的信,對張原要為他改籍參加科舉之事表示婉拒,與其冒風險改籍從童生考起,還不如待在山陰陪父母雙親和妻子伊亭,伊亭也有六個月身孕了,宗翼善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每日教履純、履潔讀書,幫嶽父張瑞陽管理陽和義倉和翰社書局,得閑則與範珍、吳庭等西張清客圍棋聽曲、詩酒唱和,宗翼善的幸福生活簡直讓張原嫉妒,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啊,看了宗翼善的信,張原不禁又想起與景徽說起過的海邊曬太陽的漁夫了,在信的最後,宗翼善說過兩年張原若職務繁忙,他願意進京做張原幕僚——

這時,仆婦將孫承宗的信送進來,景徽喜道:“小姑父又有信了。”以為是翰社社員的信,景徽現在算得張原的小秘書,張原有時信多得看不過來,眼睛累,就讓景徽代看,景徽擇其要點說給張原聽,然後張原提筆回信,小景徽很樂意做這個事。

仆婦道:“是孫老爺讓家人送來的,不知是哪個孫老爺?”

張原拆信一看,眉頭微皺,景徽忙問:“小姑父,何事?”

張原擡頭向立在階墀上的商周祚道:“大兄,翰林院侍講周延儒指責我教導皇長孫的義理不純,孫稚繩先生提醒我要注意。”

商周祚道:“周延儒又如何知道你教了些什麽?”

張原道:“自然是從皇長孫那裏得知的,身在官場,動輒得咎啊。”

商周祚道:“周侍講與你並無怨隙吧?”

張原笑道:“我與周侍講都是館師,而且只有一個學生,這個學生比較喜歡聽我講課,周侍講想必是有點怏怏不快的,當然,周侍講不會承認他是嫉妒我,他會義正辭嚴地說是為了皇長孫的教育考慮,以免我誤導了皇長孫,明天就是周延儒進講,我料他不會僅僅與孫稚繩先生說說便罷的,明日必起波瀾。”

商周祚問:“你已有應對之策?”

張原道:“不妨事,我能應付,我在皇長孫面前說過什麽話我心裏有數。”

景徽悄聲問:“小姑父,皇長孫會不會幫你說話?”

張原笑道:“應該會。”

……

七月二十三日上午辰時三刻,周延儒進入宮城東華門,比以往稍微晚了一些,皇長孫的伴讀高起潛已經等候多時了,周延儒沒有象往常那樣從文華殿東側的穿廊去主敬殿,而是往文華殿而去,對跟在身邊的高起潛道:“小高,你先去後殿請皇長孫稍待,我有事要向太子稟報。”

高起潛叉手答應,往主敬殿去了。

周延儒理了理冠帶,進入文華殿左邊的側殿,這裏就是左春坊,右邊側殿就是右春坊,作為東宮輔政衙門的詹士府左、右春坊的得名由此而來。

今日給皇太子進講的是詹士府少詹事錢龍錫,太子朱常洛尚未升殿,錢龍錫見周延儒進來,有些奇怪,忙問何事?

周延儒便將連夜寫好的一封彈劾張原的奏疏呈給錢龍錫看,說道:“下官與張修撰同在翰林院為官,有同僚之誼,但教育皇長孫事大,個人私誼事小,下官不得不鄭重向太子稟報此事。”

錢龍錫看罷周延儒的奏疏,心想:“不愧是會元、狀元連捷的才子,詞意犀利,卻又文采斐然,在抨擊張原之時盡顯自己忠君憂國之心。”正待說話,聽得內侍唱道:“皇太子駕到。”趕緊把奏疏還給周延儒,整冠肅立。

東宮太監王安陪著太子朱常洛來了,朱常洛只七月初一那日出閣講學時見過周延儒一次,已經不認得周延儒了,是周延儒上前鞠躬叩頭自報官職和姓名,朱常洛才記起這是兒子的老師,道:“周先生因何在此?”

周延儒道:“臣受命為皇長孫講學,演習講章,極是謹慎,唯恐有不合先聖大道之語,但臣近日與皇長孫問答,卻發現皇長孫頗有荒誕不經之語,臣細問之下,乃知是出於講官張原的教導,臣甚是憂慮,故來稟報太子殿下。”說著將奏疏呈上。

王安接過,展開給朱常洛看,周延儒在奏章中頗有斷章取義之處,比如張原曾說兵法傑出的孫武、醫術高超的張仲景這些在某一方面能利民濟世的都可稱為一術之聖,就是木工活也有聖人,那就是魯班,而經過周延儒一發揮,就成了張原把孔子等同於魯班,鼓勵皇長孫做木工,朱常洛看了當然大為驚怒,他一向循規蹈矩、戰戰兢兢,生怕有什麽差錯落到父皇和鄭貴妃手裏,現在講官張原卻鼓勵他兒子做木工,氣得臉發白,連聲道:“此等人如何能做東宮講官,我明日就奏聞父皇罷了他。”

朱常洛看奏疏時,王安也在一邊看,王安半信半疑,他與張原接觸甚少,遠不如鐘本華對張原那麽了解,心想張原是少年才子,有輕狂之語也是有可能的,見太子發怒,便低聲道:“千歲爺,兼聽則明,總要把張原叫來問一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