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九章 裂痕(第2/3頁)

說到這裏,亓詩教目視周永春:“——我等把這樣一個人作為對手是很可惜的,張原浙黨烙印極深,東林人現在是沒掌權,若掌權,比如趙南星輩,不見得能容得下張原,前次吏部文選司王郎中就曾對我言,張原可以拉攏,張原的翰社氣候已成。”

周永春緩緩點頭,卻道:“只是現在姚宗文、鄭養性等人與張原怨隙已深,無法化解,這該當如何?”

亓詩教語氣不滿道:“姚宗文因為其族弟之故就與張原勢不兩立,這不是把張原往東林那邊推嗎,甚是不智。”

以亓詩教為首的齊黨與浙黨結盟其實也是情非得已,前幾年東林黨人壓迫得他們太狠了,不與浙、楚聯手就無法在朝中立足,但齊黨與浙黨的政治理念還是有很大不同的,浙黨至今與之福王、鄭貴妃一系有密切關系,而齊黨見國本已定,還是支持太子朱常洛的,亓詩教就曾上書請求萬歷帝讓太子出閣讀書,所以說三黨在有強大外力壓迫之下會團結對外,而現在卻是東林式微之時,三黨裂痕也就顯現——

周永春道:“劉廷元、姚宗文已決定要猛烈彈劾吳道南,並斥張原的冰河說為歪理邪說,我們難道還能置身事外?”

亓詩教道:“我以為冰河說是很有道理的,張原提出此論並非為了向皇帝獻媚,而是基於實際災情考慮,因為張原有應對之策,他的興修水利、推廣耐旱的農作物是可行的,而所謂天人感應,把災患說成是君主不德所致,雖有警惕君主之意,但往往被臣下利用來互相攻擊和爭訐,反而不能顧及真正的災情,就如目下,山東災情依然嚴重,若無實際應對之策,就是讓深宮的皇帝整日吃齋修身又有何益!”

周永春是禮科都給事中,亓詩教是禮科給事中,但周永春往往以亓詩教馬首是瞻,問:“那我等又當如何?”

亓詩教道:“我想約張原長談一回,看看此人到底是何心術,能否結交,若不能,那時再作打算。”

周永春道:“若能結交,那我們與姚、劉諸人豈不是要生嫌隙?”

亓詩教蹙眉道:“這的確棘手啊,是友是敵,只在轉念之間,不管怎樣,這個張原我是要與他談一談的,秘密交談一回吧。”

……

五月十四,就是玉河北橋風波的次日,張原作的《庶吉士儲養培訓疏》經郭淐簽署用印後送呈內閣,午後,吳道南看到了這份奏疏,向方從哲通報了一聲,方從哲道:“會甫兄票擬吧。”方從哲此時頗為煩惱,姚宗文竟然在都察院、通政司、太常寺諸位官員面前出那麽個大醜,簡直是聲譽掃地,東林黨人反映亦是極快,戶科給事中楊漣、工科給事中何士晉彈劾的奏疏已經送到他案前,這讓他票擬很為難,對於這兩份奏章他倒是很願意皇帝會留中不發,但聖意難測,而他作為首輔必須先票擬,方從哲躊躇再三,還是決定明日再票擬這兩份奏疏,明日,浙黨的反擊應該就會到來——

吳道南便擬了對《庶吉士儲養培訓疏》的處理意見,不用說是支持的,傍晚時與其他奏章一起送到司禮監,司禮監原掌印太監盧受因為年老多病,萬歷皇帝命其退養,由原秉筆太監李恩升任掌印,這些奏章有的三、五日就能批復下來,有的要等十天、半月,另有很大一部分奏章如石沉大海再無音訊,很多朝臣認為十萬火急的事萬歷皇帝照樣樣拖,好象天也沒塌下來,大明帝國照常運轉——

這日傍晚,張原與大兄張岱出了翰林院,經過玉河北橋時,張岱笑道:“介子昨日是有意激怒姚訟棍的堂兄吧。”

張原笑笑,說道:“還是大兄知我。”

張岱贊道:“妙計,姚訟棍的堂兄這回是倒了大黴,我們庶吉士都在取笑他,這人已經身敗名裂了。”

張原道:“哪有這麽容易,大兄拭目以待,姚的反擊會很兇猛。”

張岱道:“我們新科進士有免責的慣例,怕什麽,而且介子你也沒有什麽把柄在他們手上。”

張原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們總會找到我的所謂罪狀的,昨日姚宗文就說了,我結社議政、聚眾鬧事,簡直罪行累累。”

張岱笑道:“這是眾人皆知的事,讓他們彈劾去。”

說話間,走到西長安街中段,張岱往南,張原往北,跟著張原的是穆真真和武陵,武陵十八歲了,前兩年一直不長個,就是去年和今年上半年,猛躥了五、六寸上來,雖然還比張原矮了半個頭,但看著總象是成年男子了,武陵問:“少爺,少奶奶她們大約何時從山陰動身,要不要這邊派個人去接?”

張原側頭看了武陵一眼,笑道:“怎麽,小武這麽急著見雲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