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四章 反正我是信了(第2/2頁)

鐘太監道:“前兩年有錦衣衛百戶王曰乾告發京師奸徒孔學、趙宗舜、趙聖等受皇貴妃鄭氏指使,糾集妖人謀害東宮,當時福清相公為息事寧人,以查無實據,王曰乾與孔學等人有私怨才誣告,授意三法司將告發者王曰乾拷打至死,這事就過去了,沒有引起朝黨大的紛爭,但卻助長了鄭氏一黨的氣焰,小爺的日子很不好過,小爺貴為儲君,但身邊侍從寥寥,不少慈慶宮的內侍因為門庭冷落,沒有油水好撈,有的借口生病、有的借口他處有事,紛紛離去,偌大的慈慶宮是冷冷清清,小爺很是驚懼,生怕哪一日就被鄭貴妃的人害死了,小爺的擔心絕非杞人憂天,那鄭國泰任左軍都督府左都督,鄭養性又是羽林衛千戶,他們要是謀害小爺,真不是很難的事——”

說到這裏,鐘太監凝視張原的眼睛,低聲道:“張修撰足智多謀,科場案化險為夷,可有好計救助小爺?這也是你我前程之所系——”

張原這時仿佛《大話西遊》裏的周星馳發現了腳板底的痣,心下恍然:“原來這事還得應在我身上。”同時也是暗自心驚,他想在翰林院清閑待著已不可能,當年國本之爭,是東林諸臣堅決支持、甚至不惜性命才爭得朱常洛太子之位,他現在也不能置身事外——

“鐘公公向東宮面前提起我了?”張原不動聲色問。

鐘太監看著張原的臉色,搖頭道:“沒有,雜家豈會那麽冒失,只是問計,並無讓張修撰卷入宮廷之爭的意思。”

張原道:“公公知道我是堅決擁戴東宮的,我可以獻計,但絕不能出面,公公須知其中利害——”

鐘太監道:“雜家知道,你現在只是沒有實權的詞林官,養望第一。”

張原想了想,問:“妖書案是哪一年的事?”

鐘太監答道:“是萬歷三十一年的事。”這事鐘太監耳熟能詳,發生妖書案時他還是內官監當差——

張原問:“結果如何?”

妖書案是當時京中傳得沸沸揚揚的一本小冊子,指責鄭貴妃欲廢太子,那時太子朱常洛才剛剛冊立,地位很不穩,經過了那妖書案,朝野間的強大輿論迫使鄭貴妃不敢廢太子立福王,朱常洛的地位反而穩住了——

鐘太監明白張原的意思了,驚喜道:“張修撰是說再來一次妖書案?”

張原搖頭道:“當年妖書案到底怎麽回事現在都說不清,一團亂麻,反映的是朝野上下對東宮岌岌可危的地位的擔心,妖書案可謂應運而生,但很多事可一不可再,好比空城計只能用一次,再用就完蛋——”

鐘太監問:“那張修撰以為該當如何?”

張原低聲道:“東宮雖然受冷遇,但還是有很多效力之人,公公可向東宮獻計,安排一個神智不大清楚的男子闖進慈慶宮,然後抓住此人移交錦衣衛,就說這人闖進宮中妄圖要打死太子。”

鐘太監屏氣凝神聽著,以為張原還有後話,不料張原就閉嘴了,不禁問:“就這樣嗎?”

張原點頭道:“就是這樣,什麽也不要多說,這事只是一個火苗,自有外官會加油添薪,到時鋒芒自會指向鄭氏,東宮自然就平安了。”

鐘太監遲疑道:“這似乎不可信啊,鄭貴妃要害小爺,也不會派一個半瘋半傻的人啊。”

張原微笑道:“瘋癲不是癡呆,很多瘋癲是發病時瘋癲,平時看著又正常,這並非那麽好辨別的,把一個正常人指認為瘋癲而關起來的事我都見得多了,而且闖進禁宮謀殺太子的事非同小可,自有支持東宮的言官和禦史揪住不放,所以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鐘太監瞠目結舌,仔細想張原說的這番話,越想越妙,此計看似拙劣,其實妙到毫巔,這是對人心和時局的精確把握才能想出來的妙計,即便有人不信鄭氏會這麽愚蠢派人闖宮行刺,卻更不會相信太子會自己安排人行刺自己,這會和當年的妖書案一樣糊裏糊塗,但最終得利的肯定是太子——

張原叮囑道:“即便面對東宮,鐘公公也莫要說此計出自我之口,這樣對你對我都不好,公公是聰明人,自然明白其中微妙,不說,功勞是公公的,說了,反倒遭忌。”

鐘太監點頭道:“雜家明白。”

張原道:“公公可先與王安公公商議,然後再向東宮獻計,闖宮者必須物色好,出面聯絡的人必須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