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一章 聲東擊西(第2/3頁)

能梁和茗煙只新鮮了半天就厭倦了,但宗子少爺有命,沒辦法,只得在這雜樹荒草、狐鼠出沒的荒涼台子上待著,兩個人你監視半個時辰我監視半個時辰,飲食有人送上來,倒是清閑,只是悶得慌,夜裏兩個人一個上半夜一個下半夜,千裏鏡也懶得看了,只用眼睛隨便看看,夜深了,董宅裏燈火都熄了,還監視什麽呢!

二十九日這一天更無聊,董宅一天不見人進出,到夜裏亥時末,泡子河兩岸的人家都差不多熄燈了,能梁打地鋪睡上半夜,茗煙披一件長襖,盤腿坐在觀象台邊沿,用酒葫蘆喝著北京黃米酒禦寒,不時朝董宅方向瞄一眼,心想今天不下雨還好,百無聊賴枯坐著,輕聲哼唱這些天宗子少爺愛唱的《西樓記》:

“心驚顫,見冷浸碧湖一片,是淚影,瑩瑩搖夢眼。披衣起,忙尋筆硯,一簾花影半床書,抱膝呻吟賦索居,今夜月明應有夢,愁多未審夢何如。我於鵑,為想素微,只願一病而亡,決絕了這段姻緣——”

茗煙忽然閉了嘴,他看到一裏外的董宅亮起了燈火,待他拿起千裏鏡對著看時,那燈火又滅了,茗煙不以為意,繼續唱曲,待半葫蘆酒喝完,已經是後半夜了,有了三、四分酒意,睡意也襲來,就去把能梁叫起來接班——

能梁迷迷瞪瞪接過望遠鏡,朝董氏墅舍一看,咕噥道:“怎麽還有人沒睡?”忽然聲音一緊,說道:“茗煙你來看,董宅裏的人在做什麽?”

茗煙眯著眼只看到董宅裏似有一點燈火,接過千裏鏡就看得清楚了,在後園桃花樹下,黑乎乎的似乎有三個人,一個人提燈籠,兩個人好象在挖著什麽,奇道:“半夜三更挖地幹什麽,藏寶?”就盯著看了一會,只見那兩個人挖了很久,坑應該挖得很深了,還沒見挖到寶貝,不禁哈欠連天——

能梁道:“你去睡吧,我盯著。”接過千裏鏡看時又是“咦”的一聲,說道:“他們不挖了,往坑裏填土。”

茗煙打著哈欠道:“應該是沒挖到什麽。”自去睡了,第二天醒來問能梁後來還看到什麽沒有,能梁搖頭。

守了兩天兩夜,只看到這半夜挖坑之事比較蹊蹺,自然要向宗子少爺稟報,張岱聽了,覺得其中大有隱秘,立即趕去東四牌樓見張原,說了自己的猜想:“莫非董氏是殺人滅口?”

張原道:“狗急跳墻,沒什麽事做不出來,被滅口的要麽是貢院中的裝裱匠,要麽是那個謄錄生——”

張岱興奮道:“若真是這樣,那陷害你的科舉案就可迎刃而解,董氏父子這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啊。”

張原道:“現在只是猜測,不敢確定,貿然向五兵馬司司報案的話,董其昌是知名士紳,兵馬司的人不會單憑我們舉報就硬闖董宅搜查,打草驚蛇反而不好——”

張岱皺眉道:“那該如何查證?”

張原決然道:“聯合一些舉子,硬沖進去,就說激於義憤,追查董其昌與此次科舉案的罪證,我為首好了,我是受害者,行為過激一點何妨,董氏的人半夜三更在後院挖坑絕不會有好事。”

張岱揮拳道:“對,就是這樣,能梁原先跟著仲叔到過董宅,大致知道那個挖坑位置,直接叫人扛上鋤頭去挖。”

張原道:“大兄先不要聲張,待我與我內兄商議一下。”

當日傍晚商周祚回來,張原向內兄說明情況,商周祚皺眉道:“這樣妥當嗎?”

張原道:“不行險棋無法突破,我不能背負著冤屈去奉天殿參加考試。”

商周祚見張原態度堅決,他也不好阻止,只叮囑張原行事要小心,莫要造成人員傷亡,張原道:“大兄放心,我有聲東擊西之策,可避開正面沖突。”

三月初一,張原、張岱分頭去聯絡諸舉子,當然以翰社社員為主力,另外再約一些蘇州府的舉子,約定明日上午在泡子河畔聚集,同時,能梁和茗煙繼續在觀象台上盯著——

三月初二上午辰時末,五十多位翰社舉子齊集泡子河畔,另有三十多名蘇州府舉子,張原為首,浩浩蕩蕩到董其昌墅舍正門前高聲請董玄宰出來相見,董氏父子如臨大敵,奴仆家丁數十人都聚到前院,嚴陣以待,張原義正辭嚴譴責董其昌陷害他,要求董其昌主動投案自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等等等等,廢話說了一大通,翰社社員都覺得奇怪:張社首說話素來犀利,今日怎麽這般啰嗦,說這些無關痛癢的話有何用?

就在張原在董宅正門與董其昌父子交涉理論的同時,能梁帶著汪大錘、來福、馮虎三個人來到董氏墅舍的後門,見無人看守,就翻墻而入,四個人都帶著鋤頭,很快找到後園那片桃林,仔細辯看地面,沒看到有泥土新翻的痕跡,能梁扭頭遙看遠處的觀象台,估摸著台上看到這裏的大致位置,見有兩排花盆架子,架子上下三層,擺著數十盆蘭花,當即讓汪大錘和馮虎小心翼翼移開花盆架子,果然發現此處地面泥土是新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