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〇章 呂仙乞夢(第2/3頁)

午後陽光斜照,積雪晶瑩,狹長的小湖上有兩駕冰床在滑,張原喜道:“先前都沒看到冰床,這時出來了。”

穆真真道:“冰床上沒人,拖冰床的大叔是想把雪壓平整呢。”

小景徽歡喜道:“沒人最好,全歸我們玩。”

穆真真拉著芳華去坐冰床壓雪,張原教小景徽用千裏鏡,小景徽戴著羊絨織的手套、穿著紫貂裘,白白的小臉,大眼睛如黑寶石,雙手執著白銅望遠鏡興奮地看來看去,小嘴“咭咭格格”說個不停,象小喜雀,她姐姐商景蘭則拘束得多,是因為有祁彪佳在邊上啊,祁彪佳十四歲,商景蘭十二歲,二人就知道以後將是夫妻,看著很有趣。

祁彪佳起先顯得有點手足無措,不知該和商景蘭說什麽,笨嘴笨舌的樣子,後來坐冰床才活潑起來,與商景蘭也有說有笑。

小景徽笑得最開心,愛玩、愛親近大自然是孩子的天性,張原不禁想起讓鐘太監很煩惱的那個皇長孫朱由校,朱由校貪玩,其實這種保有孩子天性的人是很可以親近的,沒怎麽讀書有時心底反而單純,當然,放在大亂將臨的末世,作為一個皇位繼承人來說這種性情顯然就不合適了,所以才會被魏忠賢與客氏蒙蔽,把批紅權力交到一個地痞出身的不識字的老太監手裏,大明朝這輛破車加速駛向滅亡的深淵也就不可避免,魏忠賢大權獨攬的那幾年是中國歷史上最黑暗的幾個時期之一,這已是史家定論,當然,就算是定論也會有雜音,也有人好作翻案文章嘩眾取寵,這不稀奇——

張原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祁彪佳陪景蘭、景徽姐妹在泡子河滑冰床時,皇長孫朱由校也在鐘本華、魏朝、魏進忠等人的陪伴下在西苑堆雪人玩耍,鐘本華算是朱由校的啟蒙老師,平日也比較嚴肅,朱由校對鐘本華還是有點敬畏的,沒想到今日鐘太監竟會陪他來玩雪,朱由校很快活,鐘太監讓小內侍們按他指點在冰上堆出十五個雪人,代表大明兩京十三省方位,並說各省珍禽異獸、風土人情,朱由校在雪人中轉來轉去,聽得津津有味,說到:“沒想到我大明疆域這般廣大,有這麽多好玩的地方,嘖嘖,以後我若有機會也要到處玩玩。”

鐘太監頓覺頭大如鬥,他覺得自己的教育又失敗了,皇長孫現在還只是喜歡待在角落裏做木匠,若是以後即位要學百年前的正德皇帝下江南、征塞北那可糟糕!

傍晚時回到慈慶宮,鐘太監收到南京守備太監邢隆派人送給他一份年節禮物,在外省當差的太監每年過年前都要派專人回京送禮,打點宮中各位有權力的太監,鐘太監現在是坐冷板凳,本來沒人理睬的,邢隆還給他備了一份年禮,情義可感啊——

鐘太監心道:“雜家原與邢隆交情泛泛,去年雜家引薦張原幫邢隆渡過難關,邢隆應是為那事感激雜家吧。”

想起昨日馬車上張原拜托他的事,鐘太監便讓幹兒子小高挑了燈籠,提了一盒西湖藕粉,兩個人出了慈慶宮北門往宮城玄武門而去,鐘太監要到司禮監找掌印太監盧受,他與盧受關系尚可——

作為內府十二監之首的司禮監並不在宮城中,是在萬歲山後面,離北安門倒是不遠,從慈慶宮這邊過去有三、四裏路,司禮監南面是印綬監,鐘太監與幹兒子小高從印綬監外走過時,正遇印綬監掌印太監邱乘雲帶了幾個小內侍出來,邱乘雲“嘿嘿”笑道:“鐘公公這是奉皇長孫之命要往哪裏去?”口氣不甚友好。

邱乘雲雖不清楚當初在杭州是鐘太監與張原合謀用計逼得他放過了石柱土司馬千乘,但卻知道石柱土人為鐘太監建了一座生祠,這讓邱乘雲頗為惱火,他沒有得到石柱土人任何好處,反倒讓鐘太監居中得利,所以鐘太監去年回京不去鐘鼓司掌印,卻要到慈慶宮教授皇長孫識字,邱乘雲是冷嘲熱諷最起勁的——

鐘太監拱拱手,說道:“到前面有點瑣事,邱公公忙,不打擾了。”

邱太監笑道:“哪裏有鐘公公忙,鐘公公為皇長孫的老師,德高望重,日理萬機啊。”

印綬監權力不小,在內府十二監排名中遊,以鐘太監現在的身份沒辦法與邱乘雲當面翻臉,當下不與邱乘雲多說,幹笑兩聲,快步走過,聽得身後邱乘雲與幾個印綬監內侍陰陽怪氣地笑——

鐘太監悶頭走了一程,開口問:“起潛,覺得跟著幹爹受委屈嗎?”

小內侍高起潛小心翼翼答道:“不會,幹爹對兒子好。”

鐘太監又問:“是不是覺得幹爹很窩囊?”

高起潛答道:“幹爹是不屑與那些人一般見識,幹爹志存高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