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三章 鏗鏘三人行(第3/4頁)

少年眉毛也是細細長長,容貌算得清秀,十來歲的樣子,原本眼睛溜溜的轉,見張原看他,他眼神瞬間顯得呆滯,裝傻的樣子——

張原腦海靈光一閃:“這是皇長孫朱由校和乳娘客印月嗎?”恭恭敬敬施下禮去,沒說什麽話,也不再朝車窗裏看。

魏朝趕緊過來從外面把車窗推上,但裏面的車帷卻無法拉起,車內的美貌婦人透過細格窗欞看著張原和魏朝說話,過了一會,魏朝跨上大馬,一群內侍簇擁著馬車返城,婦人這才把車帷掩上,輕聲責備那少年道:“先前我怎麽叮囑你的,讓你不要出聲——”

少年眼神又活泛起來了,辯道:“嬤嬤是讓我不要說話,不是不要出聲,我可是一句話也沒說。”

這宮人裝束的美婦忍俊不禁,搖著頭道:“成何體統啊,你可是——”,不說了,改口問:“哥兒看這位張公子好不好,我看很有禮貌。”

少年道:“沒有紅臉膛沒有長胡子,不威風,是個白面書生。”

美婦笑道:“本來就是書生啊,聽到沒有,鄉試解元呢,真是很有才學。”

騎馬跟在馬車邊上的魏朝心道:“鐘本華結交的這位張原看著是個人物,四元連捷,不簡單哪,鐘本華去年從杭州織造太監卸職回京,本可去鐘鼓司任掌印太監,卻主動要求來慈慶宮教哥兒認字,宮中人都笑他‘燒冷灶’,他倒安之若素,難道是想等哥兒日後即位執掌司禮監?”

想到這裏,魏朝笑了笑,心想小爺還在做戰戰兢兢的太子,要輪到哥兒即位,那要等到猴年馬月,而且哥兒與鐘本華不親近,哥兒與老魏最相投,還有——

魏朝眉頭微皺,不再多想。

……

張原看著那一群內侍簇擁著馬車走遠,路上行人看到這群內侍也沒有驚訝的表示,只是稍微讓道而已,想必是這京城太監極多,經常能看到,所以不稀奇,誰又知道那馬車裏坐著的是當今皇長孫呢。

張原心道:“那少年必是皇長孫朱由校無疑,朱由校生於萬歷三十三年,今年虛歲十一歲,與這少年年齡正相符,少年是朱由校,那美艷婦人就一定是其乳保客印月,只有客印月才有這樣的美貌。”

馬車裏那婦人的美貌給張原印象深刻,張原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婦人不象是漢人女子,膚色的白有點象穆真真,恍若北國的冰雪,但史載客氏是河北保定府定興縣人,保定還在北京的西南方,不與蒙古、女真接壤,這客氏怎麽看著會有異族風韻?

——張原心裏清楚,只要朱由校即位,這個美婦就會成為宮中最有權勢的女人,這個似乎難以改變,因為朱由校依賴她啊,張原要改變的是魏忠賢與客氏狼狽為奸,單是客氏一人是無法興風作浪的,這該怎麽著手呢,魏忠賢、客氏還有未來的皇帝朱由校,在他進京第一天就一齊遇上了,雖只是匆匆一面,但三人的性情還是可以揣摩出一些,魏忠賢圓滑、客氏輕佻、少年朱由校呢,雖然一直在笑,但那瞬間呆滯的眼神有著明顯的壓抑……

“少爺,走嗎,車夫等得不耐煩了。”武陵過來催促道。

張原留下來福和船工夫婦守船,汪大錘、武陵和穆真真隨他去東四牌樓尋找內兄商周祚的居所,車夫駕車從護城河上的石橋駛過,入朝陽門,朝陽門是北京內城九門之一,先前張原他們的船經過了外城的廣渠門,外城的城墻沒有內城城墻高大,這朝陽門的城墻高達八丈、底厚七丈,城樓更是巍峨壯闊,分布著敵台、女墻,看上去固若金湯,但一座城若人心散了,銅墻鐵壁也沒有用啊——

張原沒有坐車,他要步行看看這北京城,北京城的街道寬廣,直來直去,兩邊建築也講究高大壯麗,但不如江南亭台樓閣那麽精致,街道上積雪清掃得幹幹凈凈,車馬行人駱驛不絕,這時已經是黃昏時分,這大明帝國的首都暮色即將籠罩而下——

朝陽門距離東四牌樓東門不到兩裏路,兩輛馬車從那座四柱三間式的木牌樓下經過,往大慈延福宮駛去,兩邊民居逼仄,幾無空地,街巷也沒有先前經過的大街那麽幹凈,張原這時坐上了車,又行駛了半裏多路,紅墻黑瓦的大慈延福宮就在道路南側,大慈延福宮是道教的宮殿,祀天、地、水三神,俗稱三官廟,據說簽卦靈驗,香火頗盛,張原的馬車繞到三官廟西南,車夫依張原的吩咐向路人打聽都察院的商禦史住在何處?接連問了三個人,問到了,車夫駕著馬車很快到了商禦史宅前,是一座四合院,坐北朝南,金柱大門,這種門不算豪華,但也顯示主人是有品秩的官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