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七章 水是眼波橫(第2/4頁)

王微睜大眼睛,又驚又羞又想笑,辯道:“沒有,絕不恨——”,不行了,忍不住,腰肢彎下,臉伏在膝上,笑個不停,身子輕輕顫動,有一種狐媚——

那舟子不知艙中曖昧,突然開聲道:“張相公,斷橋到了,還往哪裏去?”

張原正襟危坐,看著小窗的斷橋,這西湖真是不大,不如金陵的玄武湖,也不如紹興的鑒湖,從湧金門外到這斷橋水路三、四裏,船行也就兩盞茶時間,西湖之美除了水之外,還在於四周的山,北岸一望就是寶石山,山上的保俶塔沐浴著秋陽的光輝,塔影顯得消瘦——

望著那保俶塔,張原忽然想起一事,對王微道:“修微,可願與我上寶石山走一趟?”

王微有些擔心與張原待在船上馬上要“驚喜”,這個也太羞人了,自是欣然與張原上寶石山,從養濟院邊過時,見幾個駝背、瘸腿的孤寡老人在院內曬太陽,沒看到管事的,聽得院內深處隱隱傳來讀書聲,張原知道養濟院收留了二十多名孤兒,能聽到孩童讀書聲,那表明這養濟院尚能支持——

王微去年在西湖只聽說張原與織造太監交往,當時她還有些不以為然,後來對張原的事了解得越多,才知道在張原的引導下,那織造太監出銀萬兩為杭州百姓建了這養濟院,單此一事就功德無量啊。

這麽想著,女郎王微看張原的眼神就愈發含情脈脈了。

幾個人來到保俶塔下的鐘氏生祠,但見祠殿三楹,楠木構架,金碧輝煌,與前年建成時沒什麽變化,張原心道:“杭城百姓果然感鐘太監之德,這生祠保護得很好,嗯,我年底若能到京城,可以和鐘太監說說,也讓鐘公公高興高興,每天陪木匠皇長孫也郁悶不是——”

然而進到正中那間祠殿,看著那尊面如黑漆、胡須戟張、威風凜凜的神像,張原愣住了,這是哪位?

鐘太監的塑像是東陽木雕匠人精心雕鏤而成,與鐘太監的容貌有五、六他相似,衣著打扮是依照三寶太監鄭和的樣式,當時鐘太監看了很滿意,可是現在張原看到的這尊神像完全不是鐘太監的那尊啊,這有胡須的!

張原奇怪了,把照看生祠的一個道人叫過來,指著神像問:“這是誰?”

道人答曰:“牛臯牛將軍。”

王微道:“介子相公,這是牛臯將軍,你看這兩邊的楹聯——”

張原看時,見祠殿楹聯道:“將軍氣節高千古,震世英風伴鄂王。”

二話不說,張原大步出了祠殿,祠前匾額是“鐘公生祠”,沒錯啊,這祠在保俶塔下,左臨看松台,台下蒼松萬株,森翠逼人——

道人跟出來了,對張原道:“這匾額過幾日就要換,換成牛將軍廟。”

張原有些惱火,杭城人忘恩負義啊,鐘太監在杭州織造多年,與其他那些擾民太監相比算是很不錯的了,出資整治西湖、修繕佛寺,更建了山下養濟院,鐘太監去年七月離開杭州,這才一年時間,就把他生祠改牛臯廟了,牛臯當然是忠臣,不過也不能這麽霸道啊,牛臯墓不是在棲霞嶺嗎,怎麽就霸占鐘氏生祠了?

張原心道:“前年建生祠是我給鐘公公出的主意,現在這樣子豈不是成了我戲耍他了。”問:“原先鐘太監的木雕像呢?”

道人見張原是個生員,氣宇不凡,想必是來參加乙卯科鄉試的,明晨就放榜,說不定就是舉人老爺了,這可不能怠慢,當下很客氣地道:“鐘太監的木雕也還在,這位相公要看嗎?”

張原“嗯”了一聲:“帶我去看看。”

那道人領著張原幾個轉到祠殿後面,與前殿的牛臯像隔一重墻,鐘太監的木雕就立在那裏,好比彌勒殿背後常立一尊持鐧的韋陀,鐘太監能與忠義雙全的牛臯將軍背靠背,也算不錯,但從前面正殿被移到這裏,難免憋屈,前年生祠迎塑像、受香火時,這木雕披紅掛彩,非常風光,現在卻淒涼地立在後殿僻處,滿是灰塵,若到了京城,鐘太監問起,張原可怎麽回答?

“把鐘公生祠改作牛將軍廟,這是誰的主意?”張原問那道人。

道人答道:“是棲霞嶺下的幾位鄉紳的主意,小道是作不了主的。”

張原心裏冷笑:“若鐘太監回京後進了司禮監,諒這些鄉紳不敢打他生祠的主意。”說道:“告訴那幾位鄉紳,鐘太監在京服侍皇長孫,以後是要入司禮監的,他們要建牛將軍廟,盡管自己出資建,卻占他人祠殿,這算怎麽回事!”

道人默不作聲。

張原也知道自己不便過分幹預這事,讓武陵摸三分銀子出來給道人作香火錢,在鐘太監雕像前上一炷香,朗聲祈禱鐘太監保佑他明日高中舉人,又對那道人說明日若放榜高中,就讓武陵代他來還願,送上豬頭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