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一章 橫刀奪愛(第2/2頁)

王微右首那二十來歲的青年書生作揖道:“在下蘇州吳鼎芳,字凝甫,久聞山陰張公子大名,特來識荊。”

王微道:“茅相公俠骨淩雲,肝腸冰雪,喜讀兵書,胸懷韜略,吳相公能詩善畫,前日在蘇州新作一詩‘綠蔭如雨萬條斜,啼罷朝鶯又晚鴉,盡日春風無別意,只吹花點過西家’,已傳誦一時——”

張原贊道:“好詩好詩。”

吳鼎芳擺手道:“慚愧慚愧。”

茅止生道:“凝甫兄此詩雖佳,但與竟陵譚友夏的詩相比尚有遜色,譚友夏的詩都不能入張社首法眼,張社首誇凝甫兄豈不是敷衍虛言!”

茅元儀是晚明的知名人物,張原對其生平頗有了解,後金崛起、遼東事壞之後,茅元儀一心想提高明軍的戰力,乃搜集最實用、最銳利的兵器、戰具,編輯成《武備志》一書,茅元儀曾為孫承宗幕僚,參加了遼東的多場戰爭,這個人有實幹之才,比汪汝謙、譚元春值得尊重,當然,現在的茅元儀還只是一個二十出頭、有俠氣、有火氣的青年,張原不是來和茅元儀爭風吃醋的,沒必要和他針鋒相對——

張原含笑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在下評論譚友夏的詩也是有特定語境的,當時是論及古今大詩人,才對譚詩略有貶抑,止生兄莫要聽他人傳言而對在下有成見在先,在下活生生就在這裏,止生兄可用自己的眼看,看在下到底是何等樣人,就當止生兄是偶過山陰,偶遇在下,雙方不知姓名,交往從現在開始,如何?”

王微心裏暗贊張原這番話說得漂亮,道:“茅相公、張相公都仗義喜交友,有一夕談,定當訂交成為好友。”

茅元儀見張原不卑不亢、謙和有禮,比他的一見面就咄咄逼人更顯風度,不覺暗自慚愧,他對張原有一種不自覺的嫉妒,不是因為汪汝謙,也不是因為譚元春,而是因為王微,二月初王微雇舟從金陵至蘇州,當時他正在吳鼎芳家中,吳鼎芳是王微詩友,茅元儀見到王微,得知王微是去山陰觀摩翰社集會,茅元儀心裏有些不快,他已從汪汝謙那裏得知王微傾心於張原,汪汝謙自然說了不少讒言,茅元儀向王微求證,王微如實說了那夜之事,但對說她傾心張原卻予以否認,只說感張原相助、敬張原的學識,求為師友而已,茅元儀卻是知道王微的高傲的脾性,張原又沒有邀請她她卻自己不遠千裏去觀摩什麽翰社集會,這明顯是對張原情深意重嘛,象王微這樣的才貌雙全的美女,揮金如土、風流倜儻的茅元儀也是有將王微據為己有之心的——

——去年與汪汝謙、王微幾人同遊黃山,茅元儀能感覺得出王微對他比其他名士不同,應該是頗有情意的,但這次蘇州再見,茅元儀察覺王微對他的那種情意苗頭枯萎了,這曲中女郎往往不自禁的就說張原如何如何,所以茅元儀與王微一起來山陰,要見識一下那個橫刀奪愛的張原是何許人?值得讓王微傾心否?

這時聽張原這樣說話,茅元儀暗生慚愧,他生性豁達,慷慨磊落,與心胸狹窄的汪汝謙完全是兩樣人,拱手道:“張公子說得是,你我交往從此時開始,是朋友還是路人,一席談後見分曉。”

王微甚喜,她相信茅止生會和張原成為朋友,笑吟吟道:“怎麽都不進艙坐,就在船頭夜談嗎,可惜無月。”

茅元儀忙道:“張公子,請。”

張原跟著茅元儀、吳鼎芳、王微進到船廳,這四明瓦白篷船有四個艙室,左前這個艙室就當作廳堂,裝飾頗為豪華,歸安茅氏富甲鄉裏可見一斑,船廳棋桌旁盈盈立起一妙齡女郎,向張原萬福施禮——

茅元儀也不避忌,介紹道:“這是在下的側室楊宛,與王修微原是姐妹行。”

這楊宛容貌婉麗,只比王微稍有遜色,也是少見的美女,張原含笑作了個揖,沒說什麽,既與王微是姐妹行,自然也是出於揚州瘦馬或青樓妓家——

楊宛與王微同齡,新年十七歲,美眸顧盼,看看張原,又看看王微,嬌聲道:“修微,棋局未完,你是認輸,還是請這位張相公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