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八章 一場秋雨一場寒(第2/2頁)

對於王微,張原毫無感覺是不可能的,王微之美,連瞎子都知道、連太監都悔恨,張原也是正常人,當然很願意看到這個美麗多才的女郎,看她巧笑嫣然、聽她嬌音悅耳,不動心、沒興趣怎麽可能呢,但張原志存高遠,那種男子天生的占有欲被理智克制著,還有,每次看到王微,張原總會想到嬰姿師妹,嬰姿師妹是他心裏的隱痛,他有堅定的救國之志,卻缺乏給嬰姿師妹幸福的勇氣,人,有時就是這麽矛盾——

來到幽蘭館門前,幽蘭館的門沒開在正對街面處,卻有些偏,看著有些奇怪,武陵前去叩門,一邊喊:“薛童——薛童——”

門很快開了,薛童歡天喜地道:“小武哥,介子相公來了,真真姐——”說罷撒腿便往裏跑,叫道:“微姑,微姑,介子相公來了。”

王微正食粳米粥,三樣小菜,簡單精致,這女郎自奉微薄,除了對品茶要求高,其余日用都很節儉,但幽蘭館男女老少也有十多口人,每日開銷也不小,王微閉門謝客,坐吃山空——

檐下懸著的黑羽八哥聽到薛童叫,也趕緊叫喚起來:“微姑你好找介子——微姑你好找介子——”

這些日子黑羽八哥也有長進,把“介子”兩字說清楚了,不再是“微姑你好找棋子”了,而是“微姑你好找介子”,好似王微整日望眼欲穿、尋尋覓覓找介子——

王微放下竹筷,小婢蕙湘端水來,王微漱了口,用絹帕拭了拭嘴唇,邁步出房,檐下那黑羽八哥還在起勁地叫著,王微嬌喝一聲:“閉嘴。”

那鳥立時噤聲,王微不禁“嗤”的一笑。

王微快步輕盈來到堂前,卻見張原立在階墀下,望著院墻邊那數十竿修竹,王微福了一福道:“介子相公,偷得浮生一刻閑嗎,哪得至此。”

張原微笑著打量這女郎,布袍竹釵,麗色天成,不事脂粉,極其耐看,說道:“路過,就來探望。”

王微延張原入廳坐定,小婢上茶,張原道:“時光荏苒,我五月初離開山陰來此,轉眼就是半年了,我與兩位族兄商議,下月上旬就要啟程回鄉。”

王微心裏微微一跌,含笑問:“在國子監百余日,介子相公學業長進否?”

張原道:“讀了很多書,交了幾個朋友,在澹園為焦太史編書最受益,不虛此行。”

王微沉吟了一下,問:“那介子相公明年還來求學否?”

張原道:“交通不便,明年沒時間來了,要留在家鄉專心準備八月的鄉試。”從山陰到南京,一來一回,花在路上的時間都要兩個月,對見識過動車、飛機的張原來說實在是有點苦悶了,不過張原懂得風景是在路上,若是朝發夕至,錯過的也很多——

王微顯然對張原說“交通不便”頗為不解,從山陰到南京,無論陸路、水路都極順暢,哪有什麽交通不便,卻也明白張原明年是不會來了,說道:“這麽說介子相公是來和小女子道別的了?”

張原道:“雖然還要過些天才走,但怕到時酬酢事繁,無暇來向你告別,就先告訴你一聲,免得萬一倉促失禮。”

王微垂眼看著自己的白皙纖美的手,說道:“多謝,介子相公真把小女子當朋友呢,禮數周到——”

張原道:“不是嗎?”

王微擡眼含笑,曼聲應道:“是——”,又道:“相聚難得,王微想向介子相公討教一局圍棋,可好?”

張原自無不允的道理,便與王微紋枰對坐,王微笑問:“介子相公還是下蒙目棋嗎?”

張原道:“不了,讓修微姑娘占些便宜也好。”

王微輕輕皺了皺鼻子,暗道:“我怎麽占你便宜了,你若下棋分心能怨我嗎。”心裏卻是有些歡喜、有些得意。

夜色沉沉,燈焰明明,這局棋下了很久,張原小勝,閑言數語,起身拱手道:“我要回去了,將交三鼓了。”

王微送張原三人出門,道:“介子相公何日離金陵請告訴王微一聲,總要為三位張相公送別。”

張原答應了到時派人來告知王微,回頭見幽蘭館大門偏僻,便隨口問了一句:“這門為何不對著街面開?”

王微聽張原問起這大門朝向,驀然想起一事,臉竟紅了起來,仿佛抹了一層淡淡胭脂,月色下猶可見桃花色,支吾道:“是我母讓人這麽建的門——”

張原“哦”了一聲,一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