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三章 秋雨春聲(第2/2頁)

張原笑道:“弟豈敢,三兄幹脆在聽禪居等著,說不定傍晚就要請我們去。”

張萼道:“那我午後再出來。”國子監對於他們這些納粟監生而言,好似自家菜園子,隨意出入。

用了早飯,張原帶了穆真真和武陵步行去澹園,焦潤生一見張原便問昨夜舊院之事,張原略略的說了,焦潤生驚訝道:“汪然明這人我在杭州見過,自詡名士,風流放蕩,喜流連青樓妓院,詩畫有點小名氣,還寫了一部擬話本小說集子,叫《歡喜冤家》,頗涉淫詞,蘇州綠天館刊行的,綠天館是蘇州最大的書局,就是汪然明開辦的。”

張原也是訝然,《歡喜冤家》這部小說集子他讀過,署名西湖漁隱主人,全寫男女之情,偷情、騙奸、私奔等等,描摹世相世情筆墨頗為老到,當然,和三言二拍沒法比,說道:“我在蘇州聽拂水山房社的範文若說綠天館主人是一徽商,卻原來就是這汪然明。”心裏道:“那就正好,汪汝謙不是路人甲,還有戲,我的翰社書局就踩著他的綠天館崛起吧。”

這日上午張原就在澹園協助焦老師整理《國朝獻征錄》,《國朝獻征錄》其實就是半部明史,上起洪武,下迄嘉靖,各宗室、戚畹、勛爵、內閣、六卿、才子、義人的傳記、行狀、方志,甚至神道碑、墓志銘,各種材料搜羅齊備,焦竑中狀元後曾在翰林院待了好些年,就是編國史,所以人稱焦太史,這些資料都是那時搜集的,張原通過閱讀這些材料,對明代政治、經濟、以及各色人物可以有全面的了解,對張原來說,四書、《春秋》經義這些科舉課程對他來說已沒有再下苦功學習的必要,他現在應該逐漸轉向實用之學,要獲取大量的時政信息,幫助焦老師編史是目下最好的選擇——

張原便向焦竑提出這一請求,焦竑喜道:“如此甚好,待顧祭酒回來,老夫向他說這事。”

張原又道:“學生曾患有目疾,不能久視,還請老師安排兩個人為學生念誦這些史料。”

焦竑道:“這個好辦,你安心在此編錄就是。”

在澹園用了午飯,焦竑照例要小睡半個時辰,張原即帶著穆真真和武陵去南京內守備府拜會太監邢隆,邢隆一早得了柳高崖的稟報,見到張原就大笑道:“張公子英雄救美,佳話啊。”

張原道:“全仗邢公公撐腰,公公手下的柳掌班辦事得力。”

邢太監頗感愉快,一直欠著張原的情,受人之恩心裏其實不是很舒服的,說道:“這算得什麽,昨日張公子來去匆匆,雜家有一事忘了和你說,鐘公公離開金陵時留了五百兩銀子在雜家這裏,說是那日答應了為你出資梳攏那個舊院名妓——”

鐘公公實在太夠意思、太熱心了,張原慚愧道:“晚生還在國子監讀書,沒想過那些尋花問柳的事,這次幫助那曲中女郎也是有緣故的,華亭陳眉公曾托晚生照顧那女郎。”

邢太監卻不聽張原解釋,笑道:“張公子年少有才,風流一些正合適,那五百兩銀子雜家晚邊讓人送到你住處。”又道:“經此一事,那女郎不會要你這梳攏之資了吧,或許會便宜些?”

張原汗顏,太監們好奇心就是重啊,道:“晚生怎好要鐘公公的銀子,傳出去讓人笑話。”

邢太監道:“豈有此理,難道雜家好生吞鐘公公留給你的銀子,放心,這事不會有別人知道。”

張原不再多說,便即告辭,出大門時見柳掌班候在外面,過來道:“張公子,那些廢王庶民不敢再出現在舊院了,幾個名字犯諱的被責打四十杖,勒令即日改名,以後不許再以五行部首取名——這些人雖已是庶民,以前也多有不法之事,但見官還從沒受過杖責,這回是重罰了。”

張原作揖笑道:“全仗柳大人為民除害,在下方才在邢公公面前也贊柳大人辦事果敢。”

柳高崖甚喜,連說:“張公子過獎。”

張原回到澹園,繼續整理《國朝獻征錄》,傍晚時回聽禪居,卻見三兄張萼正在院子裏與兩個陌生漢子說話,這兩個漢子是民信局的,說有會稽商氏女郎寄給張原張公子的書信和衣物,有寄物清單,請張原一一點收後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