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八章 桃葉渡(第2/2頁)

張萼笑道:“大兄,原先你還擔心我在監裏耐不住,現在看看,誰耐不住啊?”

張岱哂道:“你三天兩頭出來,誰管你。”

武陵叫道:“少爺,渡船來了。”

一條兩丈多長的小渡船悠悠過河來,泊在桃葉渡口,幾個乘客下船,渡口這邊有一個須發如雪的灰衣老者策杖上船,張原一行十人也都上了船,這船簡陋,也沒得坐,只有站著,好在不須半盞茶時間便到了對岸,河岸細雨濕滑,那須發如雪的布衣老者上岸時,張岱正好在他身邊,好心攙了一把,豈料這老者推開張岱的手,說道:“不須援手,鄙人年才五十,身體尚健。”說著,曳杖快步往南。

張萼瞪眼道:“這老頭真不識好歹,你說你身體尚健為何拄個杖啊,還頭發胡須全白,我還以為你八十高壽了,裝什麽鶴發童顏啊,真是豈有此理。”

張岱、張原皆笑。

張原道:“少年白也是有的。”

武陵道:“這老頭好象是往舊院去的。”

張萼道:“難怪不服老了,原來是往舊院去的。”

張岱、張原大笑,諸仆也是笑聲不絕,一齊跟著那白發老頭過鈔庫街往舊院曲中行去。

那白發老頭見張原一夥人跟著他,口音也不似金陵人,不知什麽來路,不免有些慌張,提著藤杖,足不點地般走得飛快,張萼等人又是一陣笑。

來到梅竹掩映的湘真館,院門緊閉,武陵前去叩門,一時無人答應,武陵便大聲叫門,卻見那白發老頭走了回來,立在一株梧桐下看著他們。

門開了一邊,薛童探頭一看,喜道:“原來是三位張相公,快請,快請。”

那白發老頭藤杖“篤篤”敲地,開聲道:“薛童,你家微姑為何搬到這邊來了?”

薛童擡眼一看,忙道:“是汶老,汶老也請進來吧。”

正邁步進門的張原與大兄張岱對視一眼,心道:“原來這白發老頭便是閔汶水,對面不相識,鬧了個笑話。”

卻聽那白發閔汶水道:“我就不進去了,只是這幾日沒見到你家微姑來渡口啜茶,故來探問,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轉身便要回去。

薛童跑過去拽著閔汶水的藤杖:“汶老,我家微姑這幾日在湘真館這邊避難,沒去你老那裏啜茶,方才還在念叨著呢,汶老快隨我進去——這三位是張相公,是來幫助我家女郎的。”拽著閔汶水的藤杖,把閔汶水拖進院中。

張岱拱手道:“汶老,在下山陰張岱張宗子,曾聽友人周墨農盛贊汶老茶道,今日得見汶老風采,不勝欣喜。”

閔汶水茶藝精湛,常有人登門要品茶,名士風雅的也就罷了,大多數卻是根本不懂茶道附庸風雅的俗客,閔汶水水不勝其煩,所以養成不愛搭理人的習慣,聽張岱這麽說,淡淡道:“這位公子誤信傳言了,鄙人一介村夫野老,只會烹些苦茶解渴去火,何曾懂得什麽茶道。”

這時,王微和李雪衣、李蔻兒姐妹聞聲迎了出來,王微再次見到張原,想著自己上次在玄武湖那樣使性子很是難為情,還沒開口臉就漲紅了,說了聲:“三位張相公,王微有禮。”福了一福,走過去攙著閔汶水道:“汶老來了,幾日未飲汶老茶,只覺心頭煩惡。”說話時,美眸微睨張原——

李雪衣言笑晏晏,向張原兄弟三人見禮,邀入內堂,那閔汶水被王微攙著,倒是很受用,也不說自己身體尚健不用攙扶了,張岱心裏暗笑,擔心三弟張萼出言譏諷閔汶水,卻見張萼一聲不吭,只盯著李雪衣兩眼發直,當初見到王微,張萼也沒這麽失態,論美麗清雅,王微猶勝李雪衣,不過李雪衣更柔媚風情一些——

那李蔻兒悄悄問薛童哪位是張介子,薛童便指給她看,李蔻兒略感失望,說道:“還沒有上回來的那位茅公子英俊倜儻啊,你家微姑為什麽專想著這個張介子?”

“沒有的事。”薛童為自家女郎辯解道:“那傻鳥亂叫喚的,我起先捉到那傻鳥時,傻鳥只會叫饒命。”

李蔻兒嘴角一勾,不屑道:“你懂什麽呀,就知道玩彈弓,你家微姑的心思我懂,她喜歡這個張介子,我還以為你家微姑心高氣傲,喜歡的這個張介子會有多麽了不得呢——”說著,輕輕嘆了口氣,顯然是認為這個張介子不過如此,她的好奇心有些受挫。

張原自不知被李蔻兒在背後議論評點,他與大兄張岱、三兄張萼跟著李雪衣、王微走到湘真館內堂,就見一個美髯男子立在堂前,捷足先登似的望著他兄弟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