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五章 家書抵萬金(第2/4頁)

焦竑點點頭,張原與鐘太監有交情他是知道的,他還應張原之請為鐘太監寫了《寶石山鐘氏養濟院記》,鐘太監離開杭州,留下一座養濟院,也算有惠於民——

焦潤生道:“即便是大賢,整日被人盯著挑刺,總也有這樣的不是那樣的不是,介子只是十七歲少年,素有才名,這宋、毛二人身為國子監學官,毫無惜才之心,只想著栽贓誣陷——爹爹可要為介子作主啊。”

焦竑起身道:“老夫這就去見顧太初,什麽人證、物證,都讓宋時勉擺出來。”

張原道:“老師,弟子聽毛監丞說,顧祭酒出外公幹,要五日後才回來,宋司業、毛監丞就是抓住這個機會要處置弟子。”

焦竑這下子真動怒了,白須拂拂,道:“原來如此,那老夫也不去國子監了,徑去禮部見李尚書。”

明代官場最重師生之誼,比鄉黨、同年,甚至姻親的關系都要密切,作為老師那是竭力提攜門生,而門生以後若顯貴,對老師及老師後人也肯照顧,這雖也是利益所致,但其中自有情義在——

張原是焦竑最看重的學生,那宗翼善雖說才學不在張原之下,但礙於出身,無法參加科舉,前幾日顧起元來澹園與焦竑品學論道,顧起元在張原面前不肯多誇獎,怕張原生驕,在焦竑這裏則是不吝贊美,說張原好學深思、課業超拔,短短一個月就已升入誠心堂,焦竑聽了自是愉悅,這時見宋時勉、毛兩峰趁顧祭酒不在國子監,就想尋釁開除張原的學籍,自是惱怒,一個監生若被開除了學籍,等於是毀了前程,人之一生又有幾個九年?

這時大約是辰時末,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焦竑即命備轎,帶了兩個隨從去南京禮部拜訪禮部尚書李維楨,叮囑張原就待在澹園等候消息——

焦竑走後,焦潤生安慰張原道:“介子勿憂,絕革除不了你的學籍。”

張原道:“多謝潤生兄。”

宗翼善心裏想:“介子說要為我改換身份讓我參加科考,我看還是算了,就先隨焦老師做些學問,以後給介子當幕僚,我若參加科舉,一旦被人察覺,介子也難逃罪責,科舉之途、官場之路,哪裏都是勾心鬥角,董氏的門生故舊更是會盯著介子,我不能讓介子因我而授人以柄——”

張原把穆真真叫上樓來,讓她回聽禪居和小武他們說一聲,讓來福、小武來澹園侍候,還要想辦法告知大兄和三兄,免得他二人受毛監丞遷怒——

焦潤生道:“我曾是監生,國子監我很熟,我去對宗子和燕客說,燕客在正義堂,宗子呢?哦,修道堂。”

焦潤生和穆真真走後,張原拆開穆真真留下的那個油紙包,裏面的四封信還沒來得及看,先看信封,一封是母親呂氏的,信封上的字卻不是母親筆跡,應是請人代筆,其余三封分別是族叔祖張汝霖寫給他和大兄、三兄的信,都是通過驛遞寄到的——

張原心道:“澹然為什麽沒有信來,我給她的信是和母親、族叔祖的信一齊寄出的?”

張原先拆看母親的信,三張竹紙,上面的墨字間架方正,用筆有些隸意,還有些生澀,顯然是不常動筆的,這正是母親呂氏親筆,張原心頭一熱,三張竹紙寫得滿滿的,母親至少寫了一個時辰吧,都是些瑣碎言語,家裏的婢仆個個寫到,說伊亭十九歲了,早該許配人家,卻沒有合適的,伊亭心氣可不低,又說十二歲的兔亭,對白騾雪精是照顧得無微不至,還有大石頭、小石頭兄弟兩個都長高了一截,又說後園的兩株桂樹今年花開得早,而且分外香——

在呂氏看來,兒子張原似乎離開家很久了,所以很多事都要和兒子說,鑒湖田莊、陽和義倉、會稽商氏、山陰晴雨……

讀著母親的信,張原心裏格外安寧,仿佛一切紛爭都與他無關,只余山陰城的小橋流水,母親又說六月十九觀音誕那日,商小姐事先派人來與母親約好在大善寺相見,因為那天也是張原的生日,母親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商小姐的事,喜愛之情溢於紙墨之外——

族叔祖張汝霖則在信裏痛責張原,說張原倒董是逞意氣求一時痛快,後患無窮,提醒張原提防國子監司業宋時勉,道明宋時勉與董其昌的關系……

張原對族叔祖的指責並不在意,這是長輩的套話,後生晚輩在外面惹了事,即便沒吃虧,做長輩的總歸是要罵的,而族叔祖的關心卻是實實在在,族叔祖提醒他要與顧祭酒、李尚書搞好關系,必要時顯露才華、脫穎而出是很有必要的——

宗翼善心細,料想張原還沒吃早飯,便讓仆人給張原煮了一大碗餛飩來,張原吃了餛飩,穆真真和武陵、來褔三個人就到了,張原讓武陵和來福去秦淮河畔湘真館探問,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