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二章 第一等聰明人(第2/2頁)

張原去向魏大中詢問玄字班齋長是誰,他想領“出恭入敬牌”出監?

魏大中道:“此人姓黃,名尊素,字真長,貴郡余姚縣人,已經是舉人功名,張賢弟不認得嗎?”

“黃尊素!”

張原頗為驚訝,這又是一個晚明著名人物,與魏大中同列東林六君子,是東林黨的智囊,魏忠賢對黃尊素很忌憚,因為黃尊素往往能料到閹黨下一步的陰謀,魏大中死後的第二年,黃尊素也被魏忠賢下詔獄處死,或許後世知道黃尊素的人不是很多,但黃尊素的兒子黃宗羲可以說稍微有點歷史常識的人都會知道,中國最偉大的啟蒙思想家,學問如天,深邃如海,這一對父子都是中國古往今來第一等聰明人——

“怎麽,張賢弟認得黃真長?”魏大中問。

張原道:“聽過其賢名,未曾識荊,煩魏兄引見。”

黃宗羲曾在東林書院聽講,所以魏大中與黃尊素頗有交往,當即與張原找到黃尊素的號房,黃尊素正在伏案書寫,見魏大中進來,趕忙擱下筆,起身作揖。

這黃尊素三十來歲,眉目疏朗,臉狹長,尖下巴,雙眼分外有神,看人似能窺心,尤其是對於初次相見的人,更有一種被其看透的感覺,張原初見王思任老師也曾有這種感覺,而黃尊素尤甚——

“山陰張公子,在下真是久仰大名。”黃尊素展顏拱手,說了句平平無奇的客套話。

張原忽然很想與這個智慧過人的黃尊素開個玩笑,看看其反應,想想還是算了,不要弄巧成拙讓這個聰明人疑忌自己,略一寒暄,道明來意,黃尊素道:“不巧,出入牌已被人領走了,張公子明日出監吧,那牌子我給你留著。”

張原只好作罷,回到號房,看書作文,又將自己入國子監所遇到的人琢磨了一遍,阮大鋮、魏大中、黃尊素都將是天啟朝的風雲人物,下科極有可能要中進士,自已得努力學習,爭取與他們同榜出身——

這一天就這麽過去了,大兄張岱不再與他同班,號房裏是獨自一人,夜裏青燈墨卷,難免有些孤獨感,這夜張原早早就洗浴睡覺了,次日天色微明起床,用牙粉刷了牙,見鄰舍的阮大鋮還未起身,便獨自往射圃而來,大兄張岱、三兄張萼每日一早也會來射圃的,兄弟三人學堂不同,不能隨便穿堂互訪,但早晚來射圃卻是監規所不禁,所以兄弟三人每日都能相聚——

已經過了七月半,早晚天氣涼爽,張原因為來得早,偌大的射圃別無人跡,八個箭靶毫無生氣地豎在矮草叢中,草葉上還有晶瑩的露珠,張原走過時,幾只鳥雀驚飛而起。

兩個老軍,一個姓周,一個姓龔,姓周的老軍已經去集市購買瓜果了,那龔姓老軍正拿了笤帚準備清掃射場,見張原走來,趕忙叉手施禮道:“張公子早。”趕緊去庫房取了張原常用的那把小梢弓來,還有十支硬木箭。

張原謝過老軍,先繞著射圃跑了半圈,這半圈大約有兩裏路,跑得一身汗出,身子和精神都很舒爽,回到箭靶前,拾起掛在靶邊的弓箭,準備練習射箭,經過半個月練習,他現在離箭靶二十丈開弓,十箭大約能有六、七箭射中箭靶,當然,想射中紅心的話全靠運氣——

小梢弓拉滿弦要很大的力氣,張原射出第四箭,就覺得手臂有些酸脹了,額頭汗水淌過眉毛,滲到眼睛裏,頓覺眼睛澀痛,正待用袖子擦汗,忽見一方白色的布巾遞到面前,那托著布巾的手掌非常熟悉,掌心有些粗糙,露在青黑色袖口外的手腕圓潤潔白——

張原擡眼一看,驚喜地叫道:“啊,真真,你怎麽來了!”

墮民少女穆真真穿著小袖交領衫和長裙,腰肢束得緊緊的,這時滿臉笑容,非常快活,她就想給少爺一個驚喜呢,她在一邊看少爺射箭已經有一會兒了,這時上前用布巾給張原拭汗,一邊說道:“婢子也是剛到,小武也來了,有開封老爺的回信,焦相公昨日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