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一章 三管齊下(第3/4頁)

邢隆皺著眉頭,知道要請顧起元為他宣揚案山開道有益國家社稷絕非一件容易的事,但再難他都要去爭取,這是搏命啊,顧起元提任何條件他都可以答應——

又說起收買人心之事,邢隆沉思片刻,說道:“近年金陵對編商當值,給很多鋪戶帶來累累重創多有控訴,朝廷商稅其實不高,但地方逐級累加就驚人了,南京榷稅使郭祖生是我義子,他主管龍江上下關稅榷務,若咱家提出弛商減稅的建議,必獲民眾歡迎,只恐國課征收不足,再遭言官彈劾——”

張原對晚明的商稅有點了解,晚明商稅看似不高,但收稅的關卡多,有皇帝的榷稅使、有戶部的榷務官、還有地方的關稅,一批貨物從杭州運抵南京,要過重重關卡,商稅叠加起來就驚人了,致使商賈不行,肆市蕭條,如果適當降低一些商稅,商賈就願意到南京來,舟楫往返,收到的稅應該不會比減稅前少,甚至可能更多,這與薄利多銷是一個道理,後世有些論者認為晚明不提高商稅致使農民負擔重才導致滅亡,這種論調那完全是事後諸葛亮,建州女真興起、遼東事壞之後,即便加征商稅也彌補不了那龐大的軍餉,明朝不管征不征商稅都要滅亡,而他既有前瞻的識見,當然明白最要緊的就是阻止努爾哈赤崛起,只要薩爾滸之戰不敗,明朝就不用征收龐大的三餉,也就不會那麽快滅亡,先做到這一點,然後徐圖其他——

邢隆聽了張原減稅不會耽誤國課的分析,深以為然,於是決定減稅十之二,將盡快向民眾宣示這一弛商政策,各地商家必歡欣鼓舞,邢隆收買人心的效果就得到了。

半個時辰後,那中年幕僚取來了三份邢隆給萬歷帝的奏疏,都是十多年前向萬歷帝稟報稅務的,張原看了之後,又向邢隆了解了一些事,便模仿邢隆的筆法口氣,為邢隆代似了這篇奏疏,奏疏並不著重解釋孝陵案山開小道之事,而是在說了一些南京軍政事務後才提到這件事,寫明是十年前的事,委婉地為邢隆開脫,至於邢隆如何求宮中太監盧受等人美言,如何求顧起元論案山風水,那是邢隆的事,這個不必張原操心,邢隆五十多歲了,任南京守備太監多年,交際手腕都是有的——

午時,湖船上開出盛筵,邢太監親自勸酒,雖然事情結果尚不得而知,但他對張原的感激出自肺腑,張原提了一個要求,請邢隆莫對其他人說起他這個國子監生參與了此事,邢隆連聲道:“咱家曉得,咱家曉得,咱家絕不會給張公子添麻煩的,而且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咱家不是糊塗人。”

湖船在玄武湖上蕩了一圈,回到原處已是午後申時,張原向邢、鐘兩位太監告辭,說要趕回國子監,鐘太監沒能與張原私下長談,略感遺憾,他這次回京就準備依張原所說的請求去服侍皇長孫朱由校、準備過清苦日子了——

臨別時鐘太監對張原道:“張公子,明年鄉試你定能高中,那麽年底便要趕赴京城,到時一定來見咱家,可不要把咱家忘到腦後。”

這鐘太監最後一句話讓張原聽得很不適,太監說話和女子有點象啊,幽怨似的,這太讓人惡寒了,忙道:“這怎麽會,公公對我是有恩義的,以後到京中,在下還要向公公多多請教呢。”

張原沒要邢隆派人相送,自與穆真真和武陵步行回聽禪居,三兄張萼想必與美婢綠梅雲雨幾度了,這時心滿意足地坐在院中研究望遠鏡,張萼不願意讀書,對這些所謂的奇技淫巧很感興趣,在山陰鏡坊時經常與幾個鏡匠探討改進制鏡工藝,頗有創見,見張原主仆三人回來,張萼笑問:“介子,鐘太監請你去哪裏遊玩了?這太監與你倒是交情好,你也真是奇怪,什麽人都結交,罷職的武將也去巴結,還把穆真真的爹爹給送走了。”

張原笑道:“三兄今日沒隨我去,要後悔死了,你可知我見到了誰?”

張萼道:“不就是南京守備太監嗎,兩個太監陪你。”

張原道:“我見到了李雪衣和王微。”當下見王微與他的誤會一一說了。

張萼跌足大笑,說道:“哈哈,王修微罵張介子,罵得好,痛快,痛快。”

張原見夕陽西下,道:“三兄,我們走吧,回國子監。”

穆真真將兩套新縫制的小衣、底褲給少爺包好讓少爺帶去國子監,一直送少爺到三重門外,盈盈藍眸含情,張原悄悄握了握她的手,耳語幾句,這墮民少女頓時俏臉緋紅——

一頂逍遙轎從國子監大門出來,幾個監差跟隨,張原與張萼退到一邊,那逍遙轎卻在二人身前停下,顧起元在轎中喚道:“張原,哪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