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五章 佳麗地(第2/2頁)

張萼大咧咧道:“修微姑娘,既至金陵,不請我兄弟三人喝酒嗎?”

王微笑吟吟道:“三位相公肯賞臉,小女子求之不得,那就請在武定橋一起上岸吧。”

張原、張岱都覺得不妥,今日已是六月十五,十七日要到禮部報到,十八日就是國子監入學考試,這一到南京先跑去曲中舊院喝花酒,若被國子監的教官知曉,少不了會有麻煩,張岱道:“待我等在國子監安定下來,再來訪修微姑娘,我還要請修微姑娘領我去拜訪閔老子呢。”

張原想起一事,說道:“據說國子監監規極嚴,不許監生外出,不知是不是這樣?”

張原曾向王嬰姿的兄長王炳麟打聽過南京國子監的事,王炳麟說國子監每班四十人,給一面“出恭入敬牌”,由各班值日生員掌管,凡要出入國子監,必須有這“出恭入敬牌”,也就是每天每班四十人只允許一個人外出,而且必須在天黑前趕回,不得在監外過夜——

王微笑道:“國子監監規嚴不嚴非小女子所知,但每當夜涼人定,風清月朗,從武定橋至長板橋,那簪花約鬢,攜美同行,此吹洞簫,彼度妙曲的大抵是國子監中人。”

張萼哈哈大笑:“這樣我等就放心了,不然的話等於坐監入獄,那就無趣了。”

張原也笑,心道:“當日王炳麟與我說這些時,王嬰姿也在邊上,所以王炳麟要把國子監說得嚴格一些,好顯得他在國子監很用功。”

船到武定橋,女郎王微率先上岸,小婢蕙湘抱著個竹奩、薛童提著鳥籠、姚叔挑著一擔行李先後上岸,都在岸上向張原三人行禮,多謝一路關照——

王微道:“三位相公再往西北行五、六裏,在止馬營碼頭泊船上岸便是,那裏距離六部衙門不遠。”

張原拱手道:“多謝提醒。”

王微嫣然一笑,扶了扶頭上的寬沿竹笠,轉身長板橋畔的“幽蘭館”而去,浪船也離了武定橋繼續順流往西,張萼看著王微窈窕的背影,嘆道:“這麽個妙人,與我兄弟三人同船半個月,竟然絲毫不染,是這女郎高潔,還是我兄弟三人無能?”

張岱、張原皆笑。

張萼又道:“不知這女郎對我兄弟三人哪個偏愛些?”自問自答道:“想必不分軒輊,我兄弟三人都是一般的俊撥不群,女郎挑花了眼,不知愛哪個才好——”

張岱道:“依我看這女郎偏愛介子一些。”

張萼也表示認同,卻道:“若介子殷勤一些,這女郎或許就投懷送抱了,介子卻有些假道學——”

張原忙道:“兩位兄長,我們是來讀書的,其他事也可以做,但不要喧賓奪主嘛。”

說說笑笑,早到了止馬營碼頭,兄弟三人在夕陽下上了岸,也沒打算找客店住宿,反正船上也住慣了,待在國子監安定下來再說,看租賃房子暫住,宗翼善曾在南京待了幾個月,他說從止馬營往東北行兩、三裏就是南京六部衙門,再過去就是紫禁城,自永樂帝遷都北京後,這南京紫禁城裏就沒有皇帝,只有幾個留守的太監,兩百年來只有正德皇帝到過南京——

張原一行在碼頭附近的酒家吃了一餐起面餅和餛飩,沒敢飲酒,因為等下就要去拜見焦太史,宗翼善說焦太史的澹園與六部衙門離得很近,距此不過兩裏路。

南京起面餅和餛飩都很有名,乃是金陵飲食“八絕”之二,所謂餛飩湯可注研(形容其清)、濕面可穿結帶(形容其筋韌),口味不錯,張原等人飽餐一頓,結賬出門時,見一輪圓月正從紫金山那邊升起來,清輝朗朗,這是十五的圓月啊。

張岱、張萼、張原、宗翼善,還有武陵、能柱諸仆也跟去,穆真真不用說,緊跟少爺的,張原讓來福去買一些時鮮果品送給焦太史,眾人來到澹園,投進拜貼,很快就聽到一個爽朗的聲音道:“介子,你們才到啊,我等你們多日了。”

張原一聽,這是焦潤生的聲音,上月焦潤生還在杭州,沒想到也回南京了,喜道:“潤生兄早到了嗎,你看,我把誰帶來了。”

焦潤生快步而出,眼光掃過眾人,作揖施禮,見到宗翼善,大喜,上前執手道:“宗兄終於得脫牢籠了嗎,自你歸華亭後,家父多次提起你,甚是惦念,常常嗟嘆。”

宗翼善甚感溫暖,這與他在華亭董府的遭遇相比真是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