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四章 難求一夕歡(第2/2頁)

張萼翻白眼道:“這些曲中女郎很會耍性子啊,就沒人仗勢欺她?”

範文若道:“曲中名妓多與名士交往,一般人還真欺不了她,即如這王微,不說她是陳眉公的女弟子,歸安茅公子也是護花人。”

張萼皺眉道:“什麽毛公子、皮公子?”

張岱道:“是歸安茅元儀茅止生吧?”

範文若道:“正是。”

張岱點頭道:“茅止生也是官宦世家、名門之後,與我有點交情,去年杭州鄉試時我與他同一考場,他也落第了,此人喜讀兵書,頗有大志。”又對張原道:“介子,你讀的《唐宋八大家文抄》就是茅止生祖父茅坤編輯的,茅坤是嘉靖年間古文名家。”

張萼問範文若:“範兄,這麽說王微姑傾心於那茅止生了?”

範文若笑道:“許是茅生多情,王微尚未有意,燕客兄勉之。”

張萼頓時眉開眼笑,說道:“好極,好極!”對張原道:“介子,我們不賭李雪衣了,賭王微吧——哦,差點忘了大兄,大兄你別瞪我呀,我們三兄弟公平打賭,誰能贏得王微的傾心,另兩個不得氣惱,不然的話為一女子壞了兄弟情義就無趣了。”

張原道:“我不賭,大兄與三兄賭吧。”命來福把買來的西瓜、櫻桃、李子端上來,眾人就在船頭吃瓜果代替早餐了。

……

張萼說話嗓門大,艙裏的王微聽得一清二楚,輕輕哼了一聲,又聽到張原說不賭,女郎王微秀眉微微一挑,隨即低頭繼續食粥,夾一片白藕到嘴裏慢慢地吃,想心事——

陽光照進篷窗,高腰青瓷瓶散發著青幽幽的光澤,瓶中插的那枝並蒂蓮的兩個花蕾已經慢慢綻開,蓮瓣舒展,正是並蒂蓮這一季最美的時候——

姚叔給那只黑羽八哥受傷的翅膀點了傷藥,這能言的鳥精神好了很多,正在籠中啄食小米,啄幾粒小米,就伸脖子到小竹桶裏飲水,很是愜意,顯然是被飼養慣了的,聽到薛童或者小婢蕙湘叫“微姑”時,這鳥也大聲地叫“微姑”,聲音還特別宏亮。

……

張岱嘗了薛澱湖水甘甜,便取水去烹茶,不移時,端出松蘿茶來,請王微一起來品茶,眾人嘗過薛澱湖水熟的松蘿茶後,皆贊茶香雋永,張岱便問王微可識得金陵桃葉渡的茶道大師閔汶水?

王微喜道:“宗子相公也知道汶老嗎,小女子最喜汶老的羅岕茶,在金陵時即使大風大雨之日,也必去汶老家品茶。”

張岱道:“我友周墨農常向我稱道汶老茶,這次去金陵,自然要去桃葉渡拜訪,據說汶老不待見陌生人,到時請王姑娘引薦。”

王微道:“好說。”眸子一轉,見張原心不在焉,眉頭微皺,不知在想些什麽,好像有什麽為難的事?

兩條船一前一後橫渡薛澱湖,進入急水港,這急水港連通白蜆江,白蜆江西通太湖,也就是說乘船可以從薛澱湖直達蘇州,無須行陸路至嘉興再上運河船去蘇州。

再有半個時辰就到杜松的家鄉貞豐裏了,張原心中躊躇,不知杜松在不在貞豐裏?若杜松在貞豐裏,他又該如何取得杜松的信任?

巳時初,陽光熾熱,兩條船到了貞豐裏,三櫓浪船無法駛入小鎮水巷,只有泊在小鎮外碼頭邊,張原、張岱、張萼改乘範文若的小船,張原讓穆敬巖、穆真真父女也到小船上來,穆真真知道少爺是要帶她爹爹去拜訪那位杜總兵,爹爹也許很快就要北上,穆真真心裏已經開始難過了。

範文若領著張原等人先去貞豐裏東郊見王煥如,杜松有一個侄子是王煥如的學生,張原與杜家素昧平生,當然不好貿然登門,先向王煥如打聽一下杜家的情況再說。

小船在貞豐裏水巷曲曲折折穿行,石橋處處,水道縱橫,綠柳垂楊,臨水人家,張原依稀舊相識,這才知道貞豐裏果然就是周莊,這時的周莊,自然水鄉風韻更足,尤其是水,遠不是四百年後的汙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