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四章 頂缸(第2/2頁)

黑壓壓的人群發出“秉公斷案,秉公斷案”的叫喊,聲浪逼人。

黃國鼎一看,今日不審案不易脫身了,讓這些人擁到府衙去更不妙,只好道:“既如此,本官就當場審理此案。”讓衙役找了一張官帽椅坐在樹蔭下,汪大錘跪下回話——

張原聽得圍觀百姓有人喊:“這是打行的汪大錘,這不是董府家人。”

黃國鼎拍案喝道:“本府審案,不得喧嘩。”

張原與翁元升密語幾句,翁元升連連點頭,帶著來福和另外兩個仆人擠出人群去了,張原繼續在這裏旁聽審案,聽這汪大錘招供道:“小人昨日在鄉賢祠遇到範秀才,範秀才聽小人說蒲柳街新來了幾個臨清姐,便讓小人帶他去看,路上炎熱,還沒走到蒲柳街範秀才突然一跤栽倒在地,小人甚是害怕,想丟下範秀才不管又過意不去,便雇了一輛馬車載了範秀才回鄉賢祠,因為害怕受牽連,沒敢把範秀才送回府,就在鄉賢祠前就丟下了,範秀才之死實與小人無關,請府尊還有諸位大人明鑒。”

範母馮氏怒罵道:“我兒為人端謹,從不會嫖妓宿娼,如今我兒已死,你竟還要誣他,老婦打死你這個說謊的賊。”舉著拐杖就打。

那汪大錘雙手抱著腦袋,任憑範母打,範母哪裏打得痛他。

黃國鼎知道汪大錘很耐打,有心讓百姓看他是不循私情的,說道:“範老夫人莫要動氣,讓本府審他。”喝道:“汪大錘,本府聽你言語不盡不實,方才仵作給範生驗了身,範生眼鼻有傷,豈不是你毆打的?”

汪大錘道:“那是範秀才跌倒時自己摔傷的,不幹小人的事。”

黃國鼎道:“那不是跌傷,而是毆傷,你這光棍,不動刑你是不肯招的,來人,杖四十。”

汪大錘心裏大罵:“你這狗官好狠,老子耐打也不能這麽打啊,一來就杖四十,老子屁股要開花。”

兩個衙役過來按倒汪大錘,執水火棍重擊汪大錘後臀,棍肉相擊,聲音響亮,打到二十下,裈褲破裂,臀肉見血,四十杖打完,血肉模糊。

黃國鼎喝道:“汪大錘,從實招來,你是受誰唆使,欺騙範秀才去了哪裏,以致範秀才受傷中暑?”

汪大錘稍稍扭動了一下屁股,心知衙役手下留情,這四十杖看似響亮,其實只是表皮受傷,當即咬定道:“小人所言句句是實,府尊就是打死小人,小人也是這麽幾句話。”

黃國鼎冷笑道:“你當本府不敢杖斃你嗎,你再不招,立斃杖下。”

汪大錘叫道:“小人冤枉,小人沒有半句虛言,小人冤枉啊。”

黃國鼎喝道:“還敢叫屈,再杖二十。”

水火棍此起彼落,又“啪啪”地打起來,夾雜著汪大錘的叫痛聲,很有點嚴刑逼供的氣氛。

張岱低聲道:“介子,董氏安排了這麽個頂缸不怕死的,這就難辦了。”

張原冷笑一聲,說道:“這杖責很有講究,照這樣打,三百杖都杖斃不了他,而要實實在在打,六十杖可以打死人。”

張萼也聽說過衙門差役打人收了錢財就輕打之事,怒道:“這行刑的差人得了董氏的銀錢啊!”就待發作,張原止住道:“三兄莫急,再等一會兒。”

二十杖打完,汪大錘好似奄奄一息,但就是死咬住範秀才是與他去蒲柳街的路上中暑的,與董氏毫無幹系——

黃國鼎顯得很無奈的樣子,對範母馮氏道:“範老夫人,這光棍死不開口,再打下去就真打死了,不如先押回府衙,再細細審問,老夫人以為如何?”

範母馮氏畢竟是婦道人家,當此情境也不知該如何堅持了,轉頭尋看張原,想讓張原幫她拿主意——

張原上前叉手道:“啟稟府尊,有人證將到,請府尊稍待。”

黃國鼎眉頭微皺,不知這張原有何人證,張原很難對付啊。

大約過了半盞茶時間,有人叫道:“來了,來了,讓一讓,讓一讓。”黑壓壓的人群分開一條道,兩個健仆用竹床擡著一個老婦人來了,這老婦左眼長著蘿蔔花(即白內障),只右眼能視物,拍著竹床叫道:“大錘,大錘,你作了什麽孽,你為什麽要替別人頂罪,害死了範相公,這是死罪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