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七章 如此殘花敗柳(第2/2頁)

張原也很想見識一下這個柳敬亭,張岱的《陶庵夢憶》、余懷的《板橋雜記》,還有錢謙益、吳偉業這些文豪詩宗都有過柳敬亭說書的記述,極盡贊美,認為柳敬亭說書乃是絕技——

夕陽西下,居然學堂的諸生放學四散,張原、張萼帶著武陵、能柱幾人也往運河埠口而去,從南屏山這邊到運河埠口有十六、七裏路,走到西湖南岸的凝香酒樓,張萼道:“大兄在南園是喝酒聽曲不亦快哉了,我們就在這凝香樓吃些酒飯吧,飯後雇舟橫渡西湖,再從斷橋那邊上岸回運河船上就近了許多,省些腳力。”

主仆六人上了凝香樓,叫了些酒菜,能柱匆匆吃了些面食,便被張萼派去南園等候張岱,讓張岱宴罷來凝香樓。

酒足飯飽,張萼有些無聊了,飽暖思淫欲啊,對張原說:“介子,叫兩個妓女來樂樂如何?”

張原笑道:“等下回船找你那個白屁股婢女泄火吧。”

張萼大笑,說道:“我若不是愛綠梅好個白屁股,早厭倦她了,出外就是想嘗個新鮮嘛,殘花敗柳,老看著有什麽意思。”

張原白眼道:“奇了,妓女反而不是殘花敗柳嗎!”

張萼一本正經道:“我就是喜新厭舊,只要沒讓我摧殘過那就不是殘花敗柳,我都如戲處子、如調新婦。”

張原無語了。

張萼笑嘻嘻道:“介子,我有個提議,你可以不允,但不許惱怒——”

張原看張萼那一臉的淫笑就知道他打的什麽齷齪主意,道:“不要說了,我肯定惱怒。”

張萼愕然道:“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張原道:“你臉上有兩個大字,你沒看到嗎?”

張萼摸了摸有些油汗的臉,道:“哪裏會有字!”

張原笑道:“左臉一個‘猥’,右臉一個‘褻’,你找鏡子照一照,光芒萬丈哪。”

張萼哈哈大笑,心知張原果真猜到他的想法,張原既不肯他也不敢再提,張原雖比他小一歲,但自從前年兩次打賭輸給張原,他對張原就很有些敬畏了,其後張原三元連捷,整治姚訟棍的手段兵不血刃,近視鏡、望遠鏡這些新奇事物無所不知,張萼更是佩服,大兄張岱都遠不如張原這般讓他敬服——

張萼道:“那個李雪衣我必要贏你。”

張萼突然冒出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張原一愣,隨即醒悟,笑道:“南京舊院李十娘與我何幹,三兄有銀子盡管砸去。”

張萼道:“介子你不與我賭?”

張原搖頭道:“沒那閑心。”

張萼道:“不賭就沒意思了,還是賭吧,到時你扮窮書生,我是富家闊少,看看號稱南京第一名妓的李雪衣到底愛哪個。”

張原道:“三兄啊,目下我最要緊的是對付松江董氏,這一回若不能打垮董氏,必遭其反噬。”

張萼道:“這個我豈會不知,我定會助你的,但你也要與我打賭,若整日就想著痛打董祖常,雖然解恨,卻也無趣,人要學會享樂嘛,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啊。”

張原笑了起來:“三兄說得是,人要學會享樂。”

張萼喜道:“那你是答應與我賭了?”

張原道:“鬥垮了松江董氏我就與你賭。”

張萼道:“好,一言為定。”興致上來了,拍案高唱道:“上陣處赤力力三綹美髯飄,雄赳赳一丈虎軀搖,恰便似六丁神簇捧定一個活神道,那敵軍若是見了,唬的他七魄散、五魂消——”

這是關漢卿的雜劇《關大王獨赴單刀會》,張萼意淫自己是關羽,要獨闖華亭董氏的龍潭虎穴了——

唱鬧了一陣,張岱來了,遠處正傳來打落更的銅鑼和梆子聲“篤篤——咣咣——”

張原起身道:“走吧,店家已給我們雇好船了。”

張原兄弟三人還有武陵等五個仆人一起上了一條三櫓浪船,這種船又叫胡羊頭船,流行於嘉興,在蘇杭叫浪船,制式稍小,但也能容二十人,三櫓劃動往來如飛。

張岱道:“且不忙著渡湖,慢慢劃去,夜遊西湖別有情趣。”

張原微笑,張岱、張萼兄弟都是很會享樂的人,這也很好,何必急著渡湖,借這渡湖的機會欣賞西湖月色正是積極的人生態度,我來晚明,不正為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