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三章 航船夜雨一夕燈(第2/2頁)

張若曦聽說母親也來了,急忙出艙來看,河道彎曲,已經看不到那家商鋪的屋檐了,張若曦強忍著眼淚,卻對張原道:“母親喜歡小孩兒,你趕緊娶妻生子吧,這樣母親就不冷清了。”

張原道:“是是,盡快娶妻,盡快生子。”

張若曦“嗤”的一笑,再看那八士橋時,已經隔在白茫茫的雨絲後,模糊不見。

船過東大池商氏後園碼頭時,因為昨日張原已經與商周德和商澹然道過別,今日就沒打算上岸去,卻見岸邊那株桃樹下,商澹然由小婢雲錦陪著,執青布傘,在雨中等候多時了,先前張岱和張萼的船經過,商澹然以為是張原的船,從樹後轉出來張望,張岱、張萼兄弟二人就看到桃樹下的絕美女郎了,料想是商澹然,張萼還在船頭作揖道:“弟妹,愚兄張萼有禮,介子在後面那艘船上。”把商澹然羞得臉通紅。

張岱擔心張萼還會胡言亂語,一把扯了他進艙,張萼翻白眼道:“我又不是渾人,會這般不曉事,難道還會調戲她,見個禮而已。”卻又好生失落道:“當初可是我去相親,不料卻成了介子的好事。”

張岱笑道:“誰讓你相親時不收斂一些,在觴濤園還打罵婢仆,這是介子的緣分,你也不要多想了。”

張萼道:“看,介子要上岸與商氏女郎執手道別了——船停下,船停下。”

張岱、張萼兄弟二人便在篷窗內看著張原和那商氏女郎在桃樹下相會,見張原握了握商氏女郎的手,張岱、張萼好不羨慕,這次他二人因為要出遠門求學,也都去了各自丈人家辭行,張岱的未婚妻是水澄劉氏女郎,張萼的未婚妻是山陰祁氏女郎,都是連面都沒見著,哪像介子這般執手相看,那郎情妾意的樣子讓他二人真正羨煞——

雨幕斜織,河水漲溢,兩岸青草離離,河岸邊,桃樹下,方巾襕衫的張原舉著傘為商澹然遮雨,二人在傘下細語,那情景宛若圖畫。

張萼笑道:“這看著好似許仙與白娘子斷橋相會。”

張岱失笑。

張岱、張萼這條船上除兩個船夫外,還有十個人,張岱貼身侍婢素芝、小僮茗煙,還有兩個健仆,張萼的貼身侍婢綠梅、小廝福兒,還有能柱和馮虎兩個健仆,張原那條船有穆敬巖、穆真真父女,還有武陵,張若曦母子三人,周媽和兩個婢女,兩條船上都是十二個人——

兩艘三明瓦白篷船在雨中航行,張原想起去年那次也是坐這條船,前面的是商周德的五明瓦大船,商景徽清脆甜美的聲音在叫著:“張公子哥哥——”一年多不見商景徽了,那可愛女孩兒今年已經八歲,記得第一次見小徽她才六歲,正與姐姐景蘭下棋,景蘭要逗她哭,她偏不哭,轉眼就兩年過去了,光陰似箭啊——

傍晚時來到繁華大鎮錢清,張岱和張萼上岸找酒樓用餐去了,知道張原要陪姐姐和外甥,所以也沒叫張原一起去,張原和穆真真上岸買了一些熟食,回到船上讓船娘再蒸了一下再食用,出外就怕食物不潔——

天黑下來了,雨還在下,張岱、張萼兄弟回船,張萼叫道:“介子,到這邊船上來一起讀書論文吧。”

張原心道:“張燕客要連夜苦讀嗎,那日頭要從西邊出來了。”

張若曦聽到了,說道:“小原你過去吧,我在這邊教小純寫大字。”

張原便帶著武陵到那邊船上去,張岱很講究,雖在旅途中也不將就,小僮茗煙烹上松蘿茶,用的還是從山陰帶來的泉水,兄弟三人品茗談天,船工見雨小了一些,便與後面那艘船的船工夫婦招呼一聲,兩艘船一前一後離了錢清,向蕭山西陵夜航而去。

船底流水聲汩汩,船篷雨聲細碎,船壁的兩盞燭燈光線明亮溫暖,這樣的情境,會讓人有些莫名的興奮,張萼輕輕撫弄身邊美婢綠梅的手,說道:“夜航船必得長談消磨時間,不如說笑話消遣如何?”

張岱雜學甚博,說道:“好,我先說一則——有一秀才歲考考了末等,也就是第六等,要被革去衣巾,回家怕妻子罵,思來想去,想到一個借口,回去對妻子說‘往日宗師只考六等,今番這瘟官又增出一等,你道可惡不可惡?’其妻問‘那考了第七等又如何?’這秀才說‘考六等不過丟了前程,這第七等竟要閹割——’其妻大驚失色,忙問他考在幾等?這秀才道‘虧得我爭氣,考在六等,幸而免了閹割。’”

滿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