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章 怒其不爭(第2/3頁)

董其昌氣得雙手直顫,說不出話來了,他董其昌的兒子在杭州被欺淩毆打,竟無人仗義相助嗎?他在家賦閑幾年,杭州官吏就都不把他董其昌放在眼裏了嗎?

華亭名醫柳八郎趕來了,為董祖常號脈診治,說不礙事,只是要靜心將息,莫要引動心火,煎服三帖藥就能痊愈,當下寫了一個藥方,受了診金,告辭而出。

董祖常道:“父親,兒子心頭這口惡氣不出,這病也好不了,父親——”

董其昌道:“你好生養傷便是,此事自有老父為你作主。”

董其昌的長子董祖源聞訊趕來了,董祖源之妻是前首輔申時行的外甥女,舉人功名,聽說二弟在杭州被毆成重傷,極是憤怒,對父親董其昌道:“父親,此事傳揚出去對我董氏家族極為不利,長生橋那片地我董氏已買下,可那些刁民就是不肯遷居,致我宅第難建,若知道二弟被人打了,我董氏還奈何不得,那以後我董氏子弟還如何在華亭立足,抗租的佃戶也會層出不窮,以前與我董氏有隙的人家也會以為我董氏失勢可欺,將訴訟逼門了。”

董其昌冷著臉道:“決不會輕饒那個張原的,李廷機現在已不是閣臣了,張肅之還欺不到我頭上。”

李廷機是福建人,萬歷十一年癸未科會元、殿試榜眼,是張汝霖的座師,又與張汝霖的嶽父朱賡關系密切,萬歷三十五年入閣參政,被認為是同屬朱賡的浙黨,朱賡去世後,李廷機遭言官彈劾,憤而上疏乞休,皇帝下詔勉留,但東林一黨的言官認為李廷機辭官是惺惺作態,數十人交章攻訐,李廷機是極好顏面的人,向皇帝辭官不成,幹脆就從官署搬到荒廟去住,接連五年上了一百多道辭呈,去年初才得以致仕歸鄉,所謂的浙黨也就一蹶不振了——

作畫已沒有心緒,董其昌不去畫禪室,來到玄賞齋的菊園踱步散心,思謀如何為兒子伸冤,杭州知府殷廷樞與他有些交情,先派人持他書帖去杭州把陳明要回來,黃汝亨那邊也要寫信去問問,他讓兒子拜在黃汝亨門下讀書,卻讓人給打了,黃汝亨不為他兒子作主還幫著張原,是何道理?他知道黃汝亨與張汝霖交情極好,但這樣明著欺負他董其昌的兒子,毋乃欺人太甚?

九月十六日,董其昌在玄賞齋寫了十余封書信,像杭州三司長官這樣的重要官員他都派專人送信去,他得知張原已經是童生,明年將參加道試,所以更特意給浙江提學王編寫了一封信,詆毀張原人品,委婉地表示希望王提學明年道試時將張原黜落,美其名曰這是對張原的磨礪,年少有才、科舉太順利容易狂妄——

九月十七,去杭州送信的幾個家仆出發了,董其昌坐等回復,他相信自己的聲望不是張肅之能比的,此番定要嚴懲張原,至少要讓張原明年補不了生員。

信使派出去的第四天,也就是九月二十一,董其昌收到焦竑和黃汝亨的來信,展信一看,目瞪口呆,急命婢女喚董祖常來玄賞齋,劈頭就問:“宗翼善未與你一道回華亭嗎?”

董祖常道:“兒子那日回來的倉促,沒看到他,估計過些時日他自己就會回來的,宗翼善的父母還在我們董府,怕他逃到哪裏去!”

董其昌沉著臉將焦竑和黃汝亨的信丟給兒子看,董祖常一看,大叫起來:“這定是張原的陰謀,這定是張原的陰謀!”

董其昌徐徐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董祖常心知瞞不過去,低聲道:“宗翼善也不知怎麽就認識了張原,張原就利用宗翼善來羞辱孩兒——”

“這麽說焦竑、黃汝亨都知道宗翼善為你代考秀才之事了!”董其昌氣得手腳冰冷。

董祖常心虛道:“代考的事宗翼善不敢說出去吧,黃汝亨只知道我在草堂的習作是宗翼善代筆的。”

董其昌癱坐在醉翁椅上,連連搖頭,他原本還指望宗翼善為董祖常代考鄉試,他會先安排宗翼善去南京貢院當差,到時董祖常去應考,宗翼善可暗中與董祖常來個移花接木,可現在這一鬧,名聲壞了,兒子董祖常的前程算是廢了——

董祖常道:“父親,那張原是處心積慮要害孩兒啊,焦太史收宗翼善為弟子也一定是張原慫恿——”

“趕緊派人去把那幾個送信的奴仆給追回來!”

董其昌突然急叫起來,他在寫給浙江三司使的信裏還竭力給兒子美言,現在鬧出功課代筆,就算宗翼善不敢說出代考生員之事,兒子董祖常名聲已然敗壞,從焦竑的來信就可得知,宗翼善那奴才是大肆賣弄才學了,不然焦竑也不會收其為弟子,此事想必已轟傳杭州,他這時寫信去豈不是自討沒趣,會大損清譽啊,必須立即把信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