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〇章 小人的中庸(第2/2頁)

張原道:“焦太史同意收我和宗翼善為弟子,晚飯也是在包副使南園用的,焦太史借住在南園。”

“焦弱侯焦狀元收你為弟子了!”鐘太監瞪大眼睛看著張原,突然有些憤憤不平,說道:“為何你就如此討喜,咱家就這麽不受人待見?”

鐘太監這也是把張原當自己人的緣故,這才會在張原面前發這樣的牢騷,牢騷發出來就表示心無芥蒂,不然掩藏著就是懷恨在心——

張原忙問:“公公此言何意,誰敢冒犯公公?”

鐘太監坐回圈椅,頗顯沮喪道:“誰有膽子敢冒犯咱家,還不就是你的老師焦狀元,咱家慕他狀元的名聲,托包副使向他求一篇‘鐘氏生祠記’,那老焦一口回絕,說不寫這應酬文字,其實他哪裏是不寫應酬文字,分明是看不起咱家。”

鐘太監確實很惱怒,卻也只能發發牢騷,焦竑名聲極大,又不做官,只是講學,他鐘太監能奈其何?

張原暗暗搖頭,鐘太監為這生祠大張旗鼓有些過頭了,人家堂堂狀元給你一個太監寫生祠記,這讓人家顏面何存!

張原安慰了鐘太監幾句,卻聽鐘太監道:“張公子,咱家這時找你來商議的就是這件事,焦弱侯不給咱家寫咱家就另求他人,你族叔祖肅翁學問既佳、名聲也大,請肅翁為咱家寫一篇生祠記如何?咱家有重謝。”

張原暗叫:“糟糕,結交一個太監也真不容易,太監有時是不大講理的,你得順著他的性子,不能惹毛了他——”

鐘太監目光炯炯盯著張原,等張原答復。

張原說道:“鐘公公也知道我在居然草堂求學,要到下月底才回山陰,公公要作生祠記,肯定是要在祠前勒石立碑的吧,若由我叔祖作記,豈不是要到年底才立得成碑——”

說到這裏,張原有意停頓,鐘太監果然問:“那依你之見該請誰作記?這作記其實咱家也不急,年底作生祠記再刻碑也不遲,要的是名流賢士作記。”

張原道:“生祠是公公的終身大事,我能盡多少力就絕不敢藏私,只要公公舍得出重資,我願懇求焦老師為公公作記——”

鐘太監大喜,連聲道:“若能請得焦狀元為咱家作記,要多少銀子盡管說,三千兩銀子夠不夠?要麽就五千兩?”

太監好虛名往往更甚於讀書人,因為太監有骨子裏的深刻自卑。

張原道:“我只是說盡力去懇求,成不成難說,焦老師年高德勛、海內文宗,要請他寫這樣的碑記,我是完全沒有把握,只是感公公與我的交情,這才奮力去求。”

鐘太監被張原吊起了胃口,感激道:“咱家知道你為人最是厚道,也不像其他人那般表面奉承咱家,背地卻罵咱家閹狗——你盡力去辦就是了,不管成不成,咱家都領你的情,當然,能辦成最好,要多少銀子咱家都豁得出去。”

張原道:“公公,在下直言,求焦狀元為生祠寫記,就是當今司禮監掌印太監都沒有這個面子,就是出銀萬兩焦狀元也不屑一顧——公公別急,我既說要求焦狀元為你作記,就絕不會搪塞公公,雖沒有十分把握,五、六分還是有的,但必須迂回著去求——”

鐘太監急不可耐問:“怎麽迂回去求?”

張原道:“公公也知今年浙江先旱後澇,多處受災,各地都有餓死的饑民,公公若肯出銀在那寶石山下建一座養濟院,收容孤兒、救濟貧民,那就可以借這個名義請焦狀元寫一篇‘養濟院記’,焦老師是仁厚長者,這樣的碑記他是會寫的,而且此事對鐘公公來說是一舉三得,鐘公公建養濟院得了樂善好施的名聲,此其一;養濟院記的碑刻可以存放在生祠中,焦狀元的名聲照樣借到了,此其二;這第三點最是重要,鐘公公在寶石山下建了養濟院,那些得了公公恩惠的民眾就會時時上山給生祠進香,即便公公百年之後,這香火也不會斷,也沒有人敢毀棄公公的祠廟,養濟院的子子孫孫會拼死維護公公的祠廟——公公意下如何?”

張原這不是挖鐘太監的錢,的確是為鐘太監著想,鐘太監無後,積那麽多銀子做什麽,引導他做些善事才是真正的朋友情義,嗯,山陰的陽和義倉也得讓鐘太監出點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