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章 握手不罰目眙不禁(第2/2頁)

商澹然低著頭,過了一會兒,“嗯”了一聲,聲音很輕,幾不可聞。

張原耳朵靈啊,便去拉著她商澹然的手,那手白皙如玉,又如新剝蔥管,手背還有四個小肉窩,輕輕一握,柔若無骨——

商澹然身子微微顫栗,想抽回手,張原握得緊,只好由他,只把臉埋在膝間,喉管間不禁發出一聲嬌呻。

泉眼無聲,日光細碎,滿山靜謐,地老天荒。

……

從坐隱泉回到茅舍書室,商澹然與張原的關系親密了許多,商澹然有了為人之妻的感覺,霎時間散發賢惠光彩,為張原讀書、與張原一道用餐,少了一分羞澀,多了三分溫柔,目眙含情,握手不禁,但若張原要有更親密的舉動,商澹然就會躲開,含嗔道:“那我明日不來了。”眼睛瞟著門外。

張原作揖道:“讀書讀書,我們讀書。”

商澹然“嗤”的一笑,開卷讀道:“——蓋敗蔡時固已強矣,至伐鄭之日,尤覺有日異而月不同者,觀其與伯主爭鄭,便非乘時竊發之比——”

張原閉目傾聽,專心記憶,這白馬山之夏,一為讀書,二為談情。

張原是六月初六來這裏的,初九日午後石雙來報,說主母請少爺回去,開封的老爺有信來了,張原便辭了商周德回山陰去,商周德要張原若無其他事便再來此讀書——

傍晚,張原回到東張宅第,拜見母親呂氏,張母呂氏悶悶不樂道:“你父親今年不能回來了,開封周親王九月間要奉詔進京朝見皇帝,明年開春才能回開封,你父親是周王府掾史長,雜務頗繁,不得辭職,更不能告假,我十一月壽辰他也不能回來了,只有待來年周親王歸藩才能辭職歸鄉。”

父親張瑞陽遠在千裏之外的開封周王府,張原也無法可想,只有與姐姐張若曦一起安慰了母親一番,張原取過父親的信來看,張瑞陽對兒子張原中了府試案首極為欣喜,張瑞陽自己一輩子都只是童生,現在年僅十六歲的兒子是縣試、府試雙案首,明年補生員是確定無疑的,這豈不是祖宗有靈,不然兩年前那個頗見頑劣的兒子為何突然開竅,如此長進了?

履純、履潔二人滿頭大汗地跑來道:“介子舅舅,要不要看鋸木頭?”

張若曦搖著頭笑:“兩個小傻瓜,整日看工匠鋸木、刨木,履純直言他長大要做一個木匠,做木匠有趣,履潔說木匠好累,他不做木匠。”

張原大笑,心想:“那個愛做木匠活的天啟皇帝現在幾歲了,有履純這麽大了嗎?對我而言,木匠皇帝遠遠好過想要勵精圖治卻又剛愎自用的崇禎,嗯,過幾年進京去看看能不能先見到那個小木匠?”

後園的三楹小樓下面一層已建成,木匠正鋸木敲釘建上面一層,預計下月底能完工,不事雕飾的話建這種三楹兩層木樓費時、費銀並不多。

次日,張原一早又去了一趟鑒湖東岸的田莊,自他上次來又過去了近兩個月,鑒湖水位又下降了一大截,旱情正愈演愈烈,張原發現沿湖有富戶豪紳趁湖水幹涸退卻之機指揮奴仆和佃戶大肆圍堰造田,八百裏鑒湖數百年來就是這麽被逐漸蠶蝕的,雖然得了不少良田,但湖區縮小,蓄水能力大減,鑒湖排澇救旱的作用自然也就大減,風調雨順的年份也就罷了,一旦遇小天災就會變成大天災,數十年、上百年,甚至千年一遇的旱澇災害都會集中起來,似乎以後就沒有災了,旱澇災害全在這幾年——

天災很大一部分也是因為人禍,這些富戶豪紳鼠目寸光,只為自己眼前利益著想,哪裏管他日洪水滔天!

張原家的四戶佃農不分日夜輪流用兩架水車汲水灌田,這靠近鑒湖的田地還好,只要肯出苦力,還能取到水灌溉,而離得遠取不到水的農田裏的禾苗已經大部分枯死,田地龜裂,農戶愁苦,馬太守廟則香火鼎盛。

傍晚張原回到山陰,即去北城看陽和義倉建得怎麽樣了,與魯雲鵬、柳秀才相談了一陣,魯雲鵬說近日有幾個好義的富民來這裏看義倉說要捐糧多少多少石,只是義倉未建成,無法收糧——

張原道:“有那說要捐糧的,就把名字記下,張榜公布,先把我族叔祖和我父親的名字寫下,我族叔祖捐糧三百石、我父親捐糧兩百石,其余上次你們捐的田產、銀錢都記下,讓柳先生寫出來張貼告知本縣民眾,鼓勵富民捐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