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 宵小奸謀(第2/3頁)

那黑八有個表兄就是府衙捕役的班頭,姓何,黑八能在杭州城以打人為職業,與這個班頭表兄有莫大的關系,兵房典吏還沒到,何班頭先趕到了,見表弟黑八被打得這麽慘,鼻梁骨都斷了,差點都認不出來,怒道:“誰下手這麽狠?”

黑八很狡猾,他不說是張原指使的,卻指著穆敬巖道:“就是這個墮民,仗著自己有武藝行兇打人。”

穆敬巖就站在張原身邊,聽黑八這麽叫嚷,心中也有些發虛,墮民地位卑賤,平時都不敢與人爭執,有理也要忍讓,穆敬巖雖有一身武藝,也是一樣卑微屈辱地活著,雖說有張原撐腰,但見到捕快公差還是會發慌——

那何班頭只瞥了穆敬巖一眼,便只看著張原,這黃須墮民顯然是這個少年書生的奴仆,這少年書生像是世家子弟,何班頭不敢輕舉妄動,問張原:“你是何人,為何縱容奴仆行兇?”圍觀民眾極多,何班頭就以為張原奴仆不少,這才打得黑八他們一敗塗地。

張原見這個何班頭明顯有包庇黑八之意,便懶得多費口舌,冷笑道:“打行青手為非作歹,我讓仆人教訓一下有何不可?”

何班頭見張原口氣強硬,便又去向黑八詢問張原是何來頭,黑八既受雇要對付張原,想必是對張原比較了解的,黑八道:“是山陰人,姓張,其父不過是個童生,在外省做九品小吏——”

何班頭一聽就怒了,若張原是官宦子弟,那只能怪黑八有眼無珠,但區區外省的九品小吏之子,竟敢在杭州城把他何班頭的表弟打成這副模樣,這讓何班頭如何氣得過,不過他行事還是穩健的,對身邊幾個捕快道:“把這黃須墮民先拿下問話。”

張原側頭對穆敬巖道:“穆叔,這些差人與打行青手狼狽為奸,他們要是敢上來你就一一打倒,不用擔心,盡管打。”

馬闊齊握著斷櫓過來了,怒道:“你們這些差人,不把打行的潑皮捆起來解送衙門,還在等什麽?”

何班頭聽張原說要連他們也一起打,大怒,對馬闊齊道:“你們土人莫要在這裏妨礙我等緝捕犯人。”喝命隨行捕快速將穆敬巖擒下,他自己抽出腰間鐵尺先逼上來——

張原怒喝一聲:“打斷他鼻梁骨。”

穆敬巖手中的哨棒應聲戳出,正中何班頭的鼻梁,何班頭大叫一聲,連退數步,捂著鼻子,鼻血自指縫滲出,穆敬巖這一棍戳得不狠,沒把何班頭的鼻梁戳平,那何班頭棄了手中鐵尺,兩手來捂鼻子,又昂起頭,想要止住鼻血,不料馬闊齊挺著斷櫓攔腰給了他一下,“撲通”一聲倒地了。

圍觀民眾見張原等人不但敢打青手,連官差也敢打,實在令他們咋舌,一時間沒人敢說話,十幾個捕快和穆敬巖、馬闊齊等人對峙——

杭州府兵房典吏帶著幾個人趕到了,還沒開口問話,就聽到有人叫著:“鐘公公到了,鐘公公來了。”

這兵房典吏自然知道鐘公公是誰,杭州城只有一個鐘公公,那就是杭州織造署的鐘太監,這時哪顧得上倒在地上的何班頭,趕緊去迎接,就見幾十盞燈籠高挑,一個中年內官下了轎,朝這邊走來,兵房典吏上前陪笑道:“鐘公公,卑職有禮,不知——”

鐘太監睬也不睬,由秦民屏陪著、數十個織造署差役前呼後擁來到運河邊,見張原走了過來,忙招呼道:“張公子無恙否?”

張原趨步上前施禮道:“托鐘公公之福,宵小奸謀未能得逞。”

鐘太監自上次與張原一番密談之後,已視張原為心腹至交,所以聽說有人要害張原,很是憤怒,親自趕來,問明事情始末,便指著那兵房典吏道:“就在這裏審問,咱家要看看誰敢枉法循私包庇那些潑皮。”

那兵房典吏連聲道:“是是。”命手下捕快把那二十七個打行青手都押到這邊來,就在織造署眾差役高舉的燈籠下審問,那何班頭先前還在怒罵叫嚷,這時一點聲音都沒有了,他不吭聲張原也不放過他,對那兵房典吏道:“方才那個姓何的班頭,不去抓捕打行青手,卻要抓我的家仆為打行青手撐腰,這等公門敗類也一並抓來審問,杭州打行如此猖獗,與公門中有這種人不無關系。”

那兵房典吏額角冒汗,他知道何班頭與黑八是什麽關系,而他平日也沒少收受何班頭的好處,但這時哪敢說個不字,便命人把何班頭也押到這邊與打行青手一起跪著受審——

便有圍觀民眾叫道:“這姓何的班頭就是打行頭子黑八的表哥。”

張原道:“原來如此,打行果然是有靠山的。”

鐘太監冷笑道:“一個皂隸捕快也敢稱靠山,給我打,先杖二十再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