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〇章 日子也可以這麽過(第2/2頁)

“西泠橋,水長在。松葉細如針,不肯結羅帶。鶯如衫,燕如釵,油壁車,砍為柴,青驄馬,自西來。昨日樹頭花,今日陌上土。恨血與啼魂,一半逐風雨。”

從古人的詩念到近人的詩,景蘭便問:“張公子哥哥可會作詩?”

張原笑道:“不會作詩,只會背詩。”

景徽眨巴著晶晶亮的眼睛道:“我要學會作詩,要寫出能讓後人傳誦的好詩。”

張原贊道:“小徽有志氣,以後勝過東晉謝道韞、宋朝李清照。”

景蘭皺鼻子道:“小徽就愛說大話。”

景徽不服氣道:“我還小,誰能知道我以後怎麽樣呢。”

景蘭道:“拭目以待。”

小景徽道:“定讓姐姐刮目相看。”

商夫人傅氏都被兩個女兒逗笑了,不許她二人鬥嘴。

一路背誦詩詞說說笑笑,到了花溪注入西湖處,張原等人連同婢仆一共二十來人上了“湖山浪跡”船,至三潭印月、再至湖心亭,遙望雷峰、保淑二塔,遊白公堤,在湖船上,看近處碧波蕩漾,遠處水波如鏡,春風拂面,美景如畫,真是讓人百憂俱消,那穆敬巖勞苦半輩子,第一次這般悠閑地乘船遊湖,喜得合不攏嘴,心想原來日子也能這麽過——

小奚奴武陵更是快活,對這次隨少爺去松江真是竊喜,簡直是一路玩啊,而且少爺有真真姐服侍,他清閑得很——

黃昏時分,眾人在斷橋上岸,景蘭、景徽姐妹少不得要說許仙、白蛇在這斷橋相會的傳說——

在西湖北岸尋了一處潔凈的酒樓用晚餐,回到運河埠口天已經黑了下來,張原去紅頭樟船問訊,秦良玉是苗女,不像漢人官宦女眷那般不敢拋頭露面,她大大方方出來回話,說秦民屏去余杭未歸,又道:“邱太監已從蕪湖登岸,五日前就過了宣城,估計再有五日會到杭州。”

張原心道:“秦良玉應該派了不少人一路跟蹤哨探,對邱太監的行蹤了如指掌啊,這女子很厲害,她等在杭州不見得就是要去京城告禦狀與邱太監對質吧?可邱太監既是押解數十萬兩礦銀入京,自是警衛森嚴,秦良玉又敢怎樣?”

張原稍一思索就明白了,秦良玉既不是想殺邱太監更不是想奪銀,秦良玉深明大義、行事穩健,不會鋌而走險做這種事,她一路跟蹤邱太監到此,是要盯著邱太監的銀子,不讓邱太監秘密轉移那吞沒的五萬兩白銀,邱太監誣陷馬千乘劫走了五萬兩白銀,自然就要從解送去京城的礦銀中私藏起五萬兩,邱太監不可能把銀子藏在重慶府,一定會帶著上路,也不可能一直帶入京城,五萬兩銀子可不是一張支票,沒那麽好掩藏的,所以邱太監必會在杭州停留時將銀子交給邱家人——

想明白了這一點,張原對秦良玉的謀略頗為佩服,但這絕非上策,因為這其中存在很大變數,你如何去告發邱太監?就算秦良玉當場抓住邱太監交銀給邱家人又如何,官府是信你土司夫人還是信皇帝寵幸的礦稅太監?這樣大鬧起來,秦良玉不見得有多少勝算——

張原微笑道:“夫人派人盯著邱太監是對的,知彼知己,才能百戰不殆,這樣鐘太監到時說服邱乘雲就更有把握了。”

秦良玉心下凜然,這少年洞察了她的心思,誠然,她的計策是無奈之舉,張原軟硬兼施、雙管齊下之計才是目下解救她丈夫馬千乘的最佳策略,秦良玉不是想不到這些,而是不認識人,無人引薦,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張原的意外出現,一切豁然開朗——

秦良玉既敬佩又感激道:“張公子是我夫君和石柱土民的福星,此次事成後,我將在石柱為公子建生祠。”

“生祠!”

張原嚇了一跳,太監不能傳宗接代,才愛建生祠,二十年後的魏忠賢最喜歡別人給他建生祠,全國各地都建,連遼東的袁崇煥都要隨大流——

“夫人,萬萬不可如此,建生祠是折福折壽的,在下是敬馬將軍和夫人忠義,這才出力相助,絕非為求報答。”

秦良玉大為感動,對這位少年公子由衷敬佩,又把兒子馬祥麟叫過來向張原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