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〇章 景徽心事(第2/2頁)

畢竟是小孩子,求嫁不成也沒覺得特別失望,說道:“那好吧,看我長大後會不會就明白了——我娘親也是這樣,我問她的事她答不上來,就推托說等我長大後自然就會明白的。”

小景徽太聰明了,張原笑道:“你母親說得對,很多事長大後自然而然就會明白的。”

婢女芳華在叫:“景徽小姐,大小姐催你了。”

小景徽應了一聲“就來了”,叮囑張原道:“張公子哥哥,你可不許把我的事說出去,這是我的心事,我只對張公子哥哥一個人說過。”

張原只好點頭保證:“不說,絕不說。”

小景徽笑了起來,小聲道:“秘密。”

張原道:“嗯,嗯,秘密。”

商景徽這才放心,蹦蹦跳跳下了竹亭,牽了婢女芳華的手,下山去了。

張原獨自一人在竹亭裏搖著頭笑,多少人幼年時有很多奇怪的想法和願望,長大後皆如夢過無痕,小徽也會這樣的,再長大一些她就會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事,或許壓根就忘了當年還曾有過那樣可笑的心事——

……

商周德已從岸邊那個管事口裏知道小妹商澹然帶著小徽也到這邊來了,心裏暗笑,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萬歷以來禮教約束已越來越松弛,等級制度漸趨崩潰,洪武年間制定的服飾、住宅、車轎這些等級森嚴的規定已不被世人遵守,富商豪宅擬於王侯,綾羅綢緞只要買得起就能穿,家奴出身的也敢乘轎,婦人郊遊、進廟燒香、拋頭露面的已是見怪不怪……

所以說商澹然在自家菊園與張原相會又算得什麽,張原今日回去差不多就會托人來提親了吧。

商周德這樣想著,拾級上山,上到菊園畔的竹亭,卻沒有看到小妹和小侄女,心知是先走了,便也不提起,只問張原這裏的菊花如何?

張原道:“頗有名品,只是大多凋零了,要是早來一個月就更妙了。”

商周德笑道:“也不晚,來日方長嘛,明年九月,我再請你來采菊東籬下、飲酒話桑麻,哈哈。”笑聲一頓,問:“介子可知祁虎子來此何事?”

張原見商周德這麽說,心裏便明白了,口裏道:“這個卻是不知。”

商周德笑道:“祁虎子十一歲,就想著娶妻了,他昨日看到我侄女景蘭,今日就跑到這邊來見她堂姑,倒是毫不羞縮,直言就要娶商景蘭,內人大笑,所以喚我去,卻原來他還沒和長輩商量過,自己就先來了,這時已趕回去了,留他用飯都等不及,說要回去寫信報知其父,呵呵,這祁虎子倒是個急性子。”

張原心道:“祁虎子人小鬼大,十一歲就要娶妻,實在好笑,不過據我所知,商景蘭也正是他的妻子,祁虎子四十四歲時因清兵攻占杭州,救國無望,遂投水殉國,商景蘭守節終老,是很值得敬佩的一對夫婦。”說道:“祁虎子是山陰神童,景蘭小姐秀外慧中,年齡相差兩歲,誠然是佳配。”

商周德點頭道:“拙荊已去對景蘭之母說這事了,想必沒什麽不偕的,只是祁虎子與景蘭年齡都太稚,還是過兩年再訂親吧。”心裏想的是:“總得把澹然小妹的婚事先定下來再說嘛,哪有妙齡姑姑在室,年幼侄女卻先訂親的道理。”忽問:“介子可記得自己的生辰八字,我有一友,善推四柱,不妨讓他幫你推推流年大運?”

這倒不是商周德急著要把小妹澹然嫁出去,而是因為澹然比張原大一歲,紹興俗語“女大一不成妻”,雖然實際生活中女大一照樣成妻的多得很,可就好比女子不裹腳一樣,有些人還是忌諱這些的,所以要預先請人合一下八字,若有不妥,可以預先破解,八字不合也是可以補救的——

張原道:“家慈說我是萬歷二十六年六月十九子時生的。”心裏想:“測我的命,能測得準嗎,我已經逆天改過命了。”

商周德道:“萬歷二十六年即戊戌年,六月十九子時,好,我記下了。”

已是正午時,人影都縮在了腳下,商周德與張原下山坐船回大宅,用罷午餐,飲茶少歇,又閑談一會兒,張原便向商周德告辭,攜了那幅“少女蹴鞠圖”回山陰,商周德依舊命馬車健仆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