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九章 芳心繚亂(第2/2頁)

張原搶上幾步,伸長右手道:“來,腳下小心。”

商景徽伸手抓著張原的手,兩腳一跳,蹦上岸來,沒顧得上和張原說話,回身彎著腰,小腦袋沖著船艙裏喊:“姑姑,姑姑,快上來呀,快上來呀。”

梁媽和婢女芳華都上到岸邊,兩個人都在忍笑,盯著船艙,要看看大小姐商澹然怎麽出來與張公子相見——

商景徽見姑姑還不出來,便更大聲地喊:“姑姑——姑姑——”,還想要回船去叫。

張原趕忙將她拉住,說道:“別急,你姑姑馬上就出來了。”

艙室裏的商澹然終於坐不住了,這個極會磨人的小侄女方才定要纏著她要她帶她到這邊來找張公子哥哥,她也不知怎麽一時糊塗就帶她來了,這時真是尷尬,難為情死了,那小磨人精又在一個勁地催催催——

“別再叫喚了好不好?”

商澹然微微彎著腰走出艙室,頭戴昭君帽,身穿紫貂寒裘,外罩蘇繡比甲,面如朝霞,眼如秋水,神情半羞半惱、宜喜宜嗔,提著衣裙下擺輕盈盈上了岸,斂衽含羞向張原福了一福,又輕又快說了一句什麽,以張原的耳力竟沒聽清楚,商澹然就已經牽起商景徽快步上山去了,小景徽一邊走還一邊扭頭叫道:“張公子哥哥快來——”又問她姑姑:“姑姑,你笑什麽呢?”然後二人身影就被山茶樹遮住了。

梁媽和婢女芳華趕緊跟了過去,那個陪張原來的管事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大小姐在山上,他當然是不便跟過去了,那張公子怎麽辦?問:“張公子你看——”

張原當然不會因為什麽男女授受不親就不敢上山,禮教豈為我輩而設,這商氏女郎差不多就是他未婚妻了,見見何妨,正要發展發展感情,不然的話難道要到洞房花燭才見面!

“管家不上去的話那就在這裏等著吧,我自上山賞菊。”張原很自然地說。

管事連連點頭道:“是是,張公子請便。”

張原邁步上山,經山茶樹下的石階蜿蜒上到菊園,還沒看到菊花,先覺冷香撲鼻,已是十月末,冬深寒重,很多品種的菊花已經凋殘,只有“綠牡丹”、“卷珠簾”、“鱗爪菊”這些耐寒的品種猶然綻放。

十畝菊園很寬廣,一時也沒看到商澹然、商景徽在哪裏,張原也不急著去找,在花間小徑徜徉,看菊殘傲霜之枝,更喜淩霜怒放的晚菊,近午的陽光照耀,覺得身上暖烘烘的,在一株“卷珠簾”畔觀賞時,忽聽不遠處小景徽快活地叫了一聲:“張公子哥哥,我們在這裏,你來找我們呀。”

張原應了一聲,循聲走過去,走到了那個竹亭邊,沒看到小景徽,只看到商澹然坐在竹亭裏,側對著他,昭君帽已摘下,露著在室女郎梳的那種三小髻,商澹然貝齒輕咬下唇,在笑——

“哈哈,張公子哥哥,我在這裏。”

六歲的小景徽突然從亭子一側跑了出來,向張原跑過來,婢女芳華追在後面叫著:“小心,小心別摔到。”

梁媽恐嚇道:“景徽小姐不聽話,回去讓太太給她裹小腳,看她還亂跑。”

商景徽繞著竹亭跑,一邊笑道:“不裹小腳,不裹小腳,姑姑也沒裹——”

梁媽和芳華都一齊停下腳步,有些吃驚地看著張原,小景徽突然叫出這一隱秘,不知張原聽到會不會大為不悅?

張原微笑著走近,說道:“裹足不好,不能走不能跑,等於是半殘廢,世間最煞風景的事莫過於焚琴煮鶴、佳人裹足。”

小景徽小跑著來到張原身邊,笑眯眯道:“張公子哥哥真好,就幫著小徽說話。”回頭見姑姑商澹然靜靜坐在亭子裏,便道:“姑姑你怎麽都不說話了,姑姑平日可是很會說話的呀。”

商澹然真是被這個小侄女搞得頭大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芳心繚亂間,卻見張原步上亭來,向她施了一禮道:“澹然小姐,在下有禮了。”

商澹然趕緊起身還禮,不知為什麽,這次相見比上回在觴濤園湖心島那次相遇更讓她心慌,是上回起先沒放在心上,而現在上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