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 訓師(第2/2頁)

來的正是山陰縣令侯之翰,今日是休沐日,不坐堂,想起這邊社學的蒙師曾友元奔喪歸鄉了,新聘的生員周兆夏不知教得如何,便來看看,剛走到門廊上就聽到有人在學堂中辯難立身之道,便駐足傾聽,聽出一人正是塾師周兆夏,另一少年人的聲音很耳熟,起先沒辨出是誰,後來才想起是張原的聲音——

侯之翰不禁笑了起來,前日在縣署夜宴,張原風度溫文爾雅言語又詼諧風趣,沒想到今日卻是這般咄咄逼人,周兆夏也太不成體統,竟然在授學時自顧睡覺!

張原躬身道:“學生拜見縣尊大人。”

侯之翰向張原點點頭,誇獎道:“張原,你方才說的《孝經》立身之道說得極好,立身行道正該如此,本縣要獎賞你,就免你三年的賦役錢糧吧。”

只有秀才生員才能免賦稅免徭役,侯之翰這等於是給張原秀才的特權了,在侯之翰看來,以張原之才,補生員是早晚的事,他這是先示恩在前。

獎勵了張原,侯之翰冷眼看著額頭冒汗的周兆夏,又看看學堂裏稀稀落落的儒童,皺眉問:“怎麽才這麽幾個學生,人都到哪裏去了?”

周兆夏訕訕道:“稟縣尊,因天氣炎熱,有些儒童告假在家讀書。”

“天氣炎熱?”侯之翰冷笑道:“這都什麽時候了,都快八月了,我看不是天氣炎熱的緣故,而是你荒廢教學,以至於好學的儒童都不來了,只余一些頑童和愚魯的,正喜你睡覺不管他們。”

周兆夏用袖子拭了一把汗,無力地辯道:“縣尊大人,請聽侍生辯解——”

侯之翰不想聽他辯解,看著地下的酒壺碎片和竹籃,籃裏的菜肉都翻出來了,問:“這又是怎麽回事?”

周兆夏宛若溺水撈到救命草,忙道:“縣尊為侍生作主,這個張原目無師長,竟掄板凳要砸侍生——”

侯之翰看看一邊澹然而立的張原,氣質沉靜優雅,聽周兆夏當面控告也不著急,這像是掄板凳動粗的人嗎?

侯之翰笑了,問周兆夏:“你方才是不是晝寢?”

周兆夏頭巾都還沒戴呢,心知睡覺之事瞞不過去,低頭道:“侍生昨夜讀書至深夜,方才偶感困倦,就想小睡片刻——”

“好了好了,別說這麽多。”侯之翰臉現厭惡之色,打斷道:“這竹籃是誰打翻的,酒壺呢,怎麽回事?”

周兆夏不知怎麽回答。

侯之翰冷哼一聲:“周兆夏,本縣今日若不來視察,這社學就會被你給廢了,這蒙師你做不得,你的廩生也降一等。”

生員也是分等級的,第一等是廩生,不但免徭役,每月還有錢糧領,第二等是增廣生員,沒有錢糧領。

周兆夏臉若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