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五八章 機關算盡(下)

金哥兒道:“東西給了老顧之後,小人尚且暗自竊喜,以為找到了生財之道,還跟老顧打了招呼,今後若有人需要我家大人的墨寶,我可以從中幫忙。”

金哥兒面帶愧疚之色,緩緩道:“可是沒過多久,刑部突然來人將我家大人帶走,說是因為大人寫給富樞密的一封信中涉及謀逆之事,這件事當真匪夷所思,小人跟隨我家大人十年,大人的為人我是清楚的,我家大人對皇上那是尊崇有加,平日在宅中總是感嘆今上仁智寬宏,還說大宋中興非在皇上手中不可,家中所做詩文倒有一半是贊頌皇上聖明之詩;說誰妄談另立新皇我都信,但我家大人決計不會。”

蘇錦道:“你便那麽肯定?你不是對石大人百般不滿麽?怎地有替他說話?”

金哥兒面色晦暗低聲道:“小人為的只是些雞毛蒜皮之事,畢竟小人跟隨大人十年余,抱怨也好,委屈也好那也是個人的私事,但像這件事,那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小人覺得蹊蹺,於是便暗中打探,使了錢探望大人,才得知事情的細節;到這時我便明白了八九分,我家大人的字跡或可模仿,但那私信的印章卻是我親手保管,大人每日都要查看,絕不可能為外人所攫取,唯一的可能便是我偷出去的幾封信和那幾張蓋著私章的空白信箋出了問題。”

蘇錦冷笑道:“這麽說來倒是你的無心之失了?你倒是摘得漂亮,但此事恐不是你輕易便能撇清的。”

金哥兒垂首道:“小人說的都是實情,事情到了這步田地我也是悔之晚矣,左右都是死,我也沒必要隱瞞罪責;當想明白此節之後,當晚我便去找那老顧理論,誰知老顧也蒙在鼓裏,他也不知道此事居然涉及如此大案,於是我和老顧便商量著去衙門說清楚此事,好讓官爺們根據這條線索查清此事;然而就在我們約定明日一早去衙門說清楚此事的時候,門外跳出來七八個不明身份之人,老顧認出來其中一個便是買我家大人的買主,但三言兩語之後,那幫人便悍然行兇,將老顧殺死在當場……”

蘇錦皺眉道:“他們當著你的面殺了老顧?為何沒有殺你?若要滅口,幹嘛不連你一塊滅了?”

金哥兒道:“小人委實不知他們所想,當時嚇得糊裏糊塗的,只會求饒,哪裏還會去想這些;那領頭之人用刀架著我的脖子跟我說:‘石大人這回是必死的,你也算是幫兇一個,本來我們可以宰了你一了百了,但是看你怪可憐的,也不想憑空壞了一條性命,只要你守口如瓶,便能保住性命,否則,殺你如同捏死一只螻蟻。’”

“小人嚇得當真是屁滾尿流,只得答應了他們,那夥人又拿出三百兩銀子給我,說只要我守口如瓶,過段時間便允許我遠走他鄉,拿著這些錢討個漂亮的渾家過個富足的日子,小人也無從選擇,拿了銀子不敢放在家中,便偷偷埋在北城的吳起廟外的荒墳堆裏;小人也想開了,反正也這樣了,莫如快活一天是一天,於是便經常出沒於青樓妓寨混跡日子罷了。”

蘇錦眉頭鎖成一個疙瘩,他在細細判斷金哥兒話中的漏洞,目前看來最大的漏洞便是為什麽那夥人不殺金哥兒,但轉念一想,蘇錦又恍然大悟起來。

金哥兒是石介的貼身仆役,石介犯了驚天大案,本已經是震動朝野,官員們大多表示懷疑此事,而在這個當口,若是再殺了他的貼身仆役,豈非大大的增加此案的疑點,非但不能殺,反而要穩住金哥兒才是上策,只待石介富弼之案定案之後,這金哥兒恐怕也是難逃一死,幕後之人豈容還有個不穩定的因素存在。

蘇錦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驚得他額頭見汗,幕後主使之人豈會放心金哥兒不去告密,一定是有人手盯梢,否則那日金哥兒前腳進老顧宅中後腳便有人到來,明顯是盯得很緊;而自己這幾天安排人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盯住金哥兒,豈不是正在那些人的目光之下?那麽今日這妓院內外的某個角落,或許也有人在暗中窺伺,自己找到金哥兒的事也必然要暴露了。

“金哥兒,你可有其他要說的了麽?譬如那晚照面之人的長相,衣著,還有他們的言談中是否露出什麽蛛絲馬跡,這些你可有印象?”

金哥兒道:“大人,該說的我全都說了,那晚事發突然,小人沒看清那些人的長相,小人嚇的要命,別說是照面細看,連頭都不敢擡起來,如何知道他們是什麽人。”

蘇錦道:“也罷,你記不清也是情理之中,你可知道,如今便是我不拿你,你也必將橫屍街頭,因為本官來查勘此案與你接觸之事必然已經被那指使之人暗中窺察,他們知道我必然要你作人證,所以必然會想方設法的除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