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七章 大慶殿風雲(三)

蘇錦連連拱手作揖道:“諸位大人息怒,下官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笑了一聲而已,又何必大動肝火。聖上在此,下官豈敢譏諷嗤笑,諸位大人會錯意了。”

蘇錦特意提到趙禎,便是提醒發聲斥責的幾位,也不要太過放肆,這裏可不是他們說了算。

趙禎沒有發怒,心裏反倒感到饒有興致,本來奏議之後才是廷議,到那時才會正兒八經的將蘇錦叫上前來,與群臣共商此次糧務得失和吏治大案,可這小子耐不住寂寞,居然跳了出來,倒也奇怪。

“蘇錦,你且上前回話。”趙禎淡淡的道,臉上一片平靜,看不出喜憂好惡。

蘇錦疾步上前,正欲跪倒行禮,趙禎擺擺手道:“免了,你在朝堂上行止不端,口作嗤笑之聲,是何道理?”

蘇錦忙道:“啟奏皇上,微臣只是笑了笑,可沒有嗤笑。”

趙禎喝道:“你當在座之人都是傻子不成?正常的笑聲和恥笑之聲都分辨不出來麽?”

蘇錦忙道:“我只是對幾位大人的說法不敢苟同而已,所以這笑嘛,最多是冷笑,豈能說是恥笑。”

杜衍喝道:“憑你也敢對呂相和晏三司的話有異議?當真好笑。”

蘇錦仰頭道:“這話說的好沒道理,蘇錦雖人微言輕,但總不至於連對事情的看法都不能有吧,杜樞密這是要剝奪他人思考的權利麽?”

杜衍一時語塞,指著蘇錦道:“牙尖嘴利,成何體統。”

蘇錦微笑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平民尚且憂國事,我為何便不能對此事有看法呢?看法對不對是一回事,有沒有看法是另一回事,每個人都有指點社稷的責任,為何杜樞密認為不可麽?”

杜衍怒道:“什麽話,簡直大逆不道!每個人都有指點江山的責任,那豈不是說人人都可誹謗朝政麽?”

蘇錦拱手道:“杜樞密不用給下官扣帽子,在這朝堂之上,豈非人人都有這個責任麽?否則皇上所有事務一人專斷便是,又何必臨朝議政,征詢大家的意見呢?大夥兒等聖旨照著辦便是,何苦起個大早在這大殿上吹冷風呢。”

杜衍氣的臉上黑紫,喝道:“蘇錦,你簡直……簡直……不可理喻。”

晏殊心裏大樂,蘇錦隨便幾句話便將杜衍耍的團團轉,卻又找不到反駁的話語,只知道胡亂發怒,笨拙愚蠢展露無遺,當下上前道:“杜樞密,何必跟他一般見識,豈不失了身份。”

杜衍瞪了晏殊一眼道:“還不是你舉薦此人,沒上沒下,無禮無儀,不可理喻。”

晏殊反唇相譏道:“杜樞密可莫這樣說,蘇專使可是皇上欽定的糧務專使,莫怪老夫沒提醒你這一點。”

杜衍一驚,趕緊閉嘴,氣呼呼的站在一邊生悶氣。

趙禎心裏樂開了花,聽著下邊人鬥嘴吵架,趙禎不但不生氣,反而一點不著急,就像自己剛登基的時候,老太後教給自己的那樣,禦下之道既要以道德禦人,又要行權謀之術,當皇帝的不能指望臣子們都齊心協力個個克己奉公的像個木偶一般的聽話,相反適當的爭鬥跟能顯示出皇權的權威;自己這個皇上就像是一個砝碼,朝臣之間哪邊失衡自己便需要將之平衡過來,只要不鬧得天怒人怨不像話,越是爭鬥,自己的皇權便越是穩固。

“兩位大人這是做什麽?咱們還議政不議政了?”呂夷簡有些惱怒,他不能公開參與進來,眼見杜衍笨拙吃了虧,自然要出面各打五十大板,顯示出自己的威嚴來。

晏殊不想起正面沖突,施禮道:“老夫失禮,杜樞密莫放在心上。”說罷使著眼色叫蘇錦歸位,自己也退回班列之中。

蘇錦扭屁股便往回退,卻聽趙禎的聲音響起道:“蘇錦且慢。”

蘇錦暗叫倒黴,只得回轉身來。

“適才你說對遼國屯兵邊境之事有些看法,你說說看,朕倒像聽聽你是什麽想法。”

呂夷簡忙道:“皇上,這等國家大事豈能問詢於他,蘇錦又非科舉入仕,論身份尚未有官身,若是在朝堂上信口岐黃,傳出去豈非是個笑話麽。”

蘇錦心道:這老東西狗眼看人低,沒有官身便不是人麽?就肯定比有官身的沒見識些?

不過惱火歸惱火,自己也確實不想節外生枝,於是順著呂夷簡的話道:“是啊,微臣見識短,想法必不成熟,還是別惹人笑話了,這等國家大事可不是微臣可以妄議的,皇上還是饒了微臣吧。”

趙禎微微一笑道:“呂愛卿,但聽聽又有何妨?有可取之處便取之,無可取之處便當是耳旁之風便罷,何妨聽聽,再作計較。”

呂夷簡翻了翻眼睛,知道自己要是在爭論下去,便是沒有容人之量了,於是道:“既然聖上有此雅興,那便聽聽也自不妨;不過蘇錦要是胡言亂語,臣可是要喝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