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章 文魁(上)

蘇錦帶著夏四林逃也似的離開了那棟小酒樓,不知為何心中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說起來,滕王的看重應該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才對,可不知為何,蘇錦卻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他總覺得座上幾人,包括那滕王趙宗旦在內,都有些陰測測的感覺,潛意識裏竟然有些排斥。

兩人剛轉了個彎,身後便傳來呼喊聲:“兩位公子留步!”

蘇錦和夏四林愕然回望,卻見那滕王隨從手裏拿著一個紙條氣喘噓噓的跑來,將王府的地址交予蘇錦之手,蘇錦捏著紙條眉毛擰成一股繩子,若有所思。

夏四林待那隨從走遠,笑道:“這位王爺倒是對蘇兄極為看重呢。”

蘇錦苦笑道:“誰稀罕呢?布衣跟王爺結交,身份上如此懸殊,言談之際必然諸多忌諱,有什麽意思。”

夏四林道:“蘇兄真是與眾不同,換做旁人,定然黏住不放,蘇兄卻避之唯恐不及,真是怪人一個。”

蘇錦一笑,不予置答,舉步便行,夏四林眨眨眼跟在身後道:“蘇兄,小弟有一事相詢,只是有些冒犯,不知當問不當問。”

蘇錦知道她要說什麽,逗她道:“既然是冒犯之詞,還是別問了吧,為兄脾氣不好,待會翻了臉可不大好。”

夏四林撅嘴道:“恁般小氣,狗兒臉上無毛,說翻臉就翻臉。”

蘇錦扭過頭笑道:“跟狗兒稱兄道弟,不知賢弟是什麽?來來來,咱們兄弟二狗同去堂上,再不快點,學堂開課又要遲到了,到時候先生戒尺打過來那就成了落水狗了。”

夏四林自然知道蘇錦被打了戒尺之事,聞言噗嗤一笑,道:“手還疼麽?怎地你我前後腳進明倫堂,我便沒被打,而你卻被打了戒尺呢。”

蘇錦道:“先生看我不順眼,沒辦法;我乃一介布衣,打打手算什麽,若是你這個嬌生慣養的嬌小……子,怕是當時便要哭出來。”

蘇錦差點說漏嘴,泄露了自己知道夏四林的女扮男裝身份這件事,生生的禿嚕了一下嘴巴,含糊帶過。

“手倒是不疼,但是嘴巴卻有些疼。”

“怎地嘴巴疼了?”夏四林奇怪的道。

蘇錦促狹一笑道:“拜你夏公子主仆所賜,一個忽然勒馬,一個借機咬我嘴唇,能不疼麽?”

夏四林臉色緋紅如血啐道:“說的什麽話兒,真難聽。”

蘇錦嘿嘿直笑,腳步不停,兩人不知不覺便已經到了明倫堂外,午後開講時間尚有一刻,兩人各自進了書堂,夏四林鉆進書堂的最後一刻還不忘扭頭道:“你寫的一手好詞,居然不跟小弟說說,晚間須得好好分說一番,舊作也拿出來給我欣賞一番,否則……否則……”

蘇錦替她道:“否則就不理我。”

“對,就不理你,一輩子不理你。”夏四林一頭鉆進書堂中。

蘇錦心道:好一個蹩腳的演員,此刻的表現,若是有心之人看見,定然一眼識破她的身份。

蘇錦剛剛跨進自己的書堂,立刻便感覺氣氛不對,屋內二十多名學子,見蘇錦邁步進入,齊齊站起作揖行禮,眼光中滿是感激之意。

蘇錦趕忙抱拳回禮道:“諸位同窗,這是怎麽了?出什麽事了麽?”

眾人大翻白眼,這裝的也太離譜了吧,明知道我們為什麽向你行禮,你卻裝的很無辜一般。

一名瘦小書生道:“兄台仗義執言,為我等爭取了好的餐食,我等皆為布衣學子,深感兄台大義。”

眾人紛紛附和道:“對對,兄台好膽色,若無兄台直言,怕是我等還要忍受這不公之待遇。”

蘇錦趕忙擺手道:“諸位莫要謝我,蘇錦可擔當不起。”

眾人道:“兄台何須過謙,事實如此,我等可都是在場的。”

蘇錦擠擠眼睛道:“要謝先謝當今仁天子的恩典,四海升平萬象有序,有撥專款讓我等學子免於饑寒之苦安心苦讀,日後須得盡心盡力為大宋盡忠,替皇上分憂乃是最好的回報。”

眾人忙道:“是是是,兄台說的對,皇上天恩浩蕩,我等應謝君之恩。”

蘇錦又道:“第二要謝的自然是咱們的講授官曹大人,曹大人為我等莘莘學子日夜操勞,咱們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睡可都是曹大人一手操辦,辛苦的很呐,雖偶有一時不到之處,也是情理之中,在下只是提醒了一句而已,當不得謝意,讓我等一起感謝曹大人的恩典吧。”

眾人一愣,不明蘇錦之意,明明這曹講授壞的豬狗不如,蘇錦居然說要感謝他,不知是反話還是怎地。

心思靈敏之人很快就明白了蘇錦之意,蘇錦公開向曹講授發難,此番如果私下裏在大放厥詞,傳到曹大人耳中無異於增加與曹講授之間的矛盾,蘇錦正是利用私下裏的機會給曹敏一個大大的台階下,緩解一下曹敏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