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夜半

嘉靖二十二年的春天,北三省處於一種極為奇怪的狀態,二萬強兵屯駐北直隸和山東的交界地帶,兵威赫赫,原本所說的亂民全然不見,不管是去那裏,所見到的都是老實的不行的百姓。

薊鎮保定的中下軍官有不少就是北直隸出身的人,自然不會和鄉親們過不去,至於那些在各個衛所抽調的人馬,更是如此,民眾不作亂,他們也不會是主動的動手,原本所謂的官差不得出府縣城池之外的景象,就好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很多的稅監以為太平了,而且朝廷已經是有旨意下來,說是三月份就要召回稅監,每個人都想趁著這三個月的時間多撈些錢財,不過他們以為鄉間無事,可一出城門,許久不見的響馬又是出現了,照樣是下手狠辣,雞犬不留。那些平亂士兵過去追擊的時候,卻什麽也發現不了。

派兵來剿滅亂民,可放眼看去全是溫順無比的良民,若說是全是良民,稅監出城那些如狼似虎的響馬又是從何而來,這些朝廷的兵馬駐紮在這裏,每日的糧草用度花費都是極大,地方上也是叫苦不叠。

滄州府城則是愁雲慘淡,被徹底洗劫過一次的府城,對於供應這通州的三千多兵馬十分的吃力,只好是像城內城外的富戶攤派,不管是城內的工商戶還是城外的棉紳,都說自己被稅監刮的什麽也剩不下了,那裏還有錢供應大軍,紛紛的叫苦。

帶援軍過來的那名守備越來越急躁,在這個府城裏面,什麽功勞也是撈不到,還要每天為自己的糧食吃穿操心,在通州什麽時候會遇到這樣的麻煩,通州富庶,地方上籌措糧草補給也是容易。

這三千兵不是那種世代種地的軍戶,都是在北方募來的兵丁,自然不是什麽良善的角色,這些日子過的越來越辛苦,這些當兵的也是焦躁起來,剛開始還頗為收斂,也算是軍紀森嚴,日子一久,想什麽調戲民女,買東西不給錢之類滋擾地方的惡習都是出來了,府城裏面平民真是苦不堪言,心想滄州府城到底是得罪了什麽神佛,稅監搜刮的民不聊生,這時候又是來了這般的軍隊,還讓人不讓人活了。

官兵和平民的關系如此的緊張,知府衙門兩頭都不好做人,整個滄州烏煙瘴氣,愁雲慘淡,不知道什麽卻有消息傳揚出來,說是通州的兵馬因為很久沒有取得什麽戰果,抓不到什麽亂民,已經是被上頭訓斥,這些通州兵已經是準備在最近的某一天晚上洗掠滄州,殺良冒功,說白了就是砍平民百姓的腦袋說是亂民領取軍功。

這三千兵馬本身在滄州的名聲已經太壞了,加上本地人和外地人那種固有的矛盾,這樣的傳聞出來之後,頓時是人心惶惶,許多在鄉下有親戚的都是出城投親,還有人一到了晚上就是緊閉大門,拿著些重物頂在門上。

紛亂的謠言都是在民間流傳,知府衙門每天都是忙碌操辦糧草,督促下面的縣城平攤費用,官兵們更是不會知道什麽當地消息,只是悶頭的騷擾地方。

提心吊膽的百姓連嘉靖二十二年的春節都沒有過好,就這麽每天的防備小心,過了一個月,原本害怕和提防的心思也是慢慢的淡了下來,二月初二,據說是龍擡頭的日子,不過民間卻都是領著小孩去剃頭理發,這也是規矩,到了晚上,凡是家裏面還過得去的人家,都是置辦點酒肉。

看起來日子還要這麽下去,夜深下來之後,整個滄州城早早的陷入了安靜之中,二更天,在滄州府城西邊突然出來了嘈雜的響動,慢慢的聲音越來越大,從城西那裏開始,把人都驚動了起來。

雖然說這些天警惕的心思減弱了許多,但是那個傳言大家還都是記在心中,這一響動,頓時都是想起來了,倉促之間披上衣衫出屋,就看到城西邊火光沖天,喊殺聲和慘叫聲四起,莫非真是要殺平民冒領軍功了。

這個謠言是不是合理沒有管他,但是所有人都是這個時候想到了這個,每個人都是驚慌失措,晚上城門都是緊閉,誰也不知道要跑到那裏,大家都是想要遠離,許多人拖家帶口的出門朝著城東面跑去。

已經有渾身是血的人從城西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帶著哭腔說道,快要兩更天的時候,通州三千兵馬突然炸營,士兵們沖出來見人就殺,兇惡異常,經過這人一說,本就是人心惶惶的平民們更是大亂,朝著東城發瘋一樣的跑了過去,一時間叫罵哭喊的聲音響徹雲霄。

城西的軍營卻不是他們想的那種情況,起火的都是軍營周圍的民房和柴草堆,許多穿著兵丁的號服,腦袋上纏著白頭巾的人在那裏到處的砍殺,驅趕民居裏面的百姓離開,稍微有些不從的就是一刀砍下來,口中還大聲的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