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誰為哀者

馬稅監真是得意非凡,容家被破給他帶來的錢財收入真是太多了,而且讓他找到了一個很好的方法,就是買通對方家裏的下人進行誣告。

容家收留的那幾個織工就是如此,馬稅監的手下只不過用了一百兩銀子的價錢,就讓這幾個人滿口答應,按照他們的吩咐來進行什麽埋死屍誣告之類的事情,這等貪圖小利的人遍地都是,而且用起來沒有什麽後患,給了銀子打發了就是。

知州衙門也在這件抄家的事情上分了一筆錢,馬稅監和知州都是皆大歡喜,他們自然不知道,告密的那幾個人離開公堂之後,就被憤怒的織工們堵在小巷子裏面硬生生的打死了,當然知道了他們也不會去關心什麽。

經過這件事情之後,整個濟寧城的豪門大戶都是心生警惕,或者說是心生畏懼,這些豪門大族原本以為自己在這次的督稅風潮裏面,跟著馬稅監的腳步,在後面收買中小商戶被罰沒的財產,收容他們被遣散的人員,這麽下去,就算是現在的稅額敲詐多了些,等到稅監走後,很快的就可以通過做生意把錢賺回來。

誰也沒有想到,本以為自己是狼,最起碼也是狗,可以跟在馬稅監的後面吃羊,直到容家破家之後,他們才知道自己原來也是羊,馬稅監這支老虎在那裏虎視眈眈的準備吃掉他們,畢竟他們更肥。

收買家丁織工的手段,這些豪強們也是知道,那幾個告密的被活活打死,家裏面婦孺老小都是被捆起來丟進了運河裏面,這也是他們的震懾手段,可是他們也知道,這樣的手段防不勝防,濟寧世代的富裕,大戶豪門家中的仆役家丁,外面雇傭依附的做工的人,誰家不是幾百上千。

這些人大部分都不是同姓,或者說進了家門之後才是改姓,這些人誰知道會不會在幾十兩銀子,幾百兩銀子面前動心,全遣散了也不現實,因為這些大家大戶的,根本離不開下人們的存在,離開之後根本就無法運轉。所以在把那幾個告密的人幹掉之後,幾乎是每家都備了一份重禮送到了稅監大人的府上。

只有很少數的幾個,看出來了目前的形勢有些不對,索性是帶著家小和細軟,借著出遊的名義或者是泛舟南下,或者是搬到沒有稅監的地方,其余的人都是在那裏等待,希望看看形勢有沒有什麽變化。

距離容家被遊街還有五天的時候,第二戶人家被抄家捉拿,這個的罪名很簡單,就是偷逃了稅款,這家是濟寧城最大的棉商古家,收購北三省的棉花,然後在濟寧中轉銷往南方,古家的一名師爺拿著機密的賬簿來到衙門告密,說是古家和海上的海盜有關系,此時有個很奇怪的政策,就是稍微有些規模的商人都在海上有生意,百姓的生活也和海貿販運過來的東西息息相關。

但是海禁的大令依舊是沒有取消,真要是按照大明律詳細的糾察,凡是和海貿有關的人都可以判定重刑。這古家就是如此,沒有事情的時候還好,被人發現他犯了這個錯誤,那就是他倒黴了。

馬稅監正在歡欣鼓舞的時候,準備下令抄拿,但是河道衙門和知州衙門這個時候卻不敢跳出來做幫兇了,這古家和外來戶的容家不同,這等本地的豪強高門,和官府交結極深,勢力不光是在濟寧,就是在山東都是盤根錯節。

河道巡撫和濟寧知州,兗州知府或者是自己親自前往馬稅監的府上,或者是派人捎信過去,替古家辯護說道,這件事情可能是那師爺誣告,古家乃是世家大族,繳納些罰銀也就是了。馬稅監也沒有想到抓這個古家會引起如此大的反應,但是讓他放人實在是心裏面不甘心,古家的錢財比起容家來還要多出許多,而且看濟寧城內的形勢,自己如果真放了古家,一來是接下來不管是抓誰,都會有人說情,到時候放還是不放,而且濟寧城的大戶人家,經過這一件事情之後沒有誰會有什麽安全感了,肯定是會搬遷,那時候,自己可就是一分錢也撈不到。

二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先把這個古家拿下來,就算是接下來收不到稅,撈到的錢也是足夠。

可是濟寧官員的態度也不能不顧慮,而且據說山東布政和巡撫的信使已經是在路上,馬稅監心裏面明白,自己的倚靠就是京師的嘉靖皇帝和東廠,只要是他們表現出明確的態度,那麽一切都好辦了。

現在的濟寧街頭到處是流浪的織工,容家破敗之後,那些收容了不少織工,準備等到馬稅監離開之後就開工大幹的商人們,都是把那些織工從自己的府上趕出來,甚至是自己雇傭的下人也都是盡量的遣散,保留下來最少的人數,以免出現被人告密的情形。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背井離鄉,從鄉村來到城市做工的農民,他們家中的土地早就是被棉紳和豪強們瓜分一空,他們現在回到家鄉,也只有奴工一條路可走,那個生死不由人,好比畜生一樣的生活,確實是讓他們心生畏懼,這些人都是在等待,看看還有沒有機會。不過他們的積蓄不斷的消耗,可是看到聽到的卻是城內的工場商鋪一個個關門的消息,他們心裏面的怒火也是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