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

作為一名皇帝,他最願意聽到的就是別人稱贊他是堯舜之君,他所治理的天下是盛世,而且還要後世的史書承認。

嘉靖皇帝雖然不是好大喜功的角色,腦筋也是相當清楚,特別是在清洗了北派的官員勛貴之後,他把東廠和錦衣衛牢牢的抓在了自己的手中,對於下情也不再像是從前那樣的睜眼瞎子。

他對於大明天下的情況也是很了解,每個城市之中都是無比繁榮的景象,在檢地案過後,也有各種各樣的災荒,可是朝廷和地方上的府庫充盈無比,下撥銀子也是簡單。而且從前擔心的流民也不是問題了。

在東部的幾省每當有流民之類的苗頭出現,招募人手的商人們絕對會比官員和軍兵先到,他們上下打點的利索,手續齊備,領人也是簡單的很。

還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說南京六部的幾位大臣,浙江的巡撫和布政使,還有福建布政使,這些南方富庶省份的大佬們紛紛上書,要求革除路引弊政,說是大明之政是士農工商,既然士可以遊歷天下不需各種文書,那農乃是社稷天下的基礎,為什麽不能有這樣的待遇呢?

對於此事,內閣六部出了幾個出身西北西南的大臣宿將之外,其余是一邊倒的支持這個政策,其中大學士嚴嵩算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等到錦衣衛把消息傳遞上來之後,嘉靖皇帝才哭笑不得的發現事情的真相,現在江南閩粵的手工工場和商行店鋪極為的興盛,本來一個府縣裏面有五分之一的“雇戶”,也就是專門當作雇工來生活的人已經是很了不得了,而且這些人往往還要在城外耕種些零星的土地用來補貼。

自從海上貿易的極度興盛以來,對於各種貨物的產量也是要求越發的高起來,不怕賣不出去,只怕你生產不出來。

府縣城鎮裏面所有能吸納的勞動力都是被吸收到了手工工場之中,事先並沒有什麽約定,知府,知州,知縣各路地方父母官不約而同的對所謂的“街邊浮浪之輩”采取了嚴厲的政策。

衙役們只要是在街上看到,最輕的也是一頓棍棒,地方父老紛紛贊揚,說這是勸導這些遊手好閑無所事事之輩勤勞養家,當然,地方父老一般都是本地的有錢鄉紳,這些人一般都是有不少產業,這些產業裏面都是缺少人手。地方有閑人豈不是太浪費了。

在江南,指望農村的出來多少流民去做工並不現實,一來是鄉下都是世代傳下來的豪門巨紳,占地極廣,地方上的農民大多是這些人的佃戶和雇農,受到他們的庇護,這麽多年傳了下來之後,雙方不光是地主和佃戶的關系,而是形成了一種類似南北朝世家豪門對待族人的態度,輕易不會驅逐或者剝奪佃戶的耕地。

再者江南土地肥沃,雖然田賦也是天下最重,可農民們剩到自己嘴裏的還算是不錯,最起碼吃飽問題不大。和北方的農民遇到些風吹草動的天災人禍,就活不下去不一樣。農民們是最不願意離開自己相依為命的土地,可是手工工場和各種工商業需要人手勞力,這是極為巨大的矛盾。

常有文人的筆記言道:本代刑法之酷烈勝於暴秦,常常是一點小罪農民就會被剝奪種地的權利,流落街頭,然後被“不許浮浪”的規條和鞭子逼去做工。

偏偏中國的農民大部分還是樸實善良的,輕易不會有什麽錯誤非得要官府解決,這下子許多人把眼光投向了貧窮省份,他們總是這麽想,如果是把路引之類的政策革除,那麽江南的需要人手的各行業靠著工錢和魚米之鄉的美譽,一定可以吸引大批的人過來做工。這就是各級官員為什麽如此積極的上書革除路引之政,而且內閣六部的大部分大臣還非常支持的道理。

不過,他們這麽想,陜西,四川,雲南,貴州出身的官員可未必願意,他們那裏也就是西安府,成都府還有昆明府有類似江南的情況,其余絕大部分都是靠天吃飯的種地為生,若是開了路引,想必人們都是朝著富庶之地流動,若是田地無人耕種,地方上民生凋敝,那自己豈不是要被家鄉父老指著脊梁罵街。

這看起來倒好像是現在那些為了自己的選區爭取利益的議員們,不過根子上有許多的不同,天下間不管是大明還是歐洲,倭國,大凡是官場都有各種各樣的派系存在,比如大明的官場就是由同鄉,同年之類的劃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同鄉,往往一個官從科舉或者什麽別的途徑進入仕途,他最親近的就是同為鄉親的那些官員。

同理官員們總是願意照顧和自己同鄉的那些後進,這裏面又有很多人在家鄉做官,這些官員往往都是當地的鄉紳地主的子弟,如此形成了一個龐大而有盤根錯節的巨大關系網,凡是觸動這個關系網利益的舉動,每一個相關的官員都是全力的阻止,或者全力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