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問道於半盲

然後佝僂著身子離開,能聽到邊走邊在那裏嘟囔著說:

“千裏做官只為財,不知道這麽做值得什麽……”

江峰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老人的背影,搖搖頭大步邁進了正門,反正也不怕有什麽玄虛,不過懷中的匕首還是摸了摸。

太陽已經是升了起來,屋子裏面頗為亮堂,正堂的門對著的就是正當中的掛軸,畫看起來的有些陳舊,上面畫著一只正在梳理羽毛的仙鶴,兩邊的對聯寫的字是龍飛鳳舞,只懂得簡體字的江峰壓根看不明白。

掛軸的下面擺著方桌,邊上坐著一名身著青衣文士袍子的中年人,面貌清臒,頜下微須,微微眯著眼睛,加上消瘦的身材,看起來文質彬彬,這當真是一幅飽學之士的模樣,不過在江峰印象中,所謂讀書人一定要是帶著眼睛,頭發梳理的整齊,穿著西服襯衣,既然面前的這個人一樣也不具備,自然在他的心裏被歸結為“估計認識字”。

但是這個“識字的”中年人這幾天可是天天見到,他就是江峰值守這個府邸的主人,翰林院侍講劉順驊,江峰心裏一驚,不管怎麽說,對方都不會和自己有在這個正堂見面的機會。

難道自己犯了什麽錯誤,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上前見禮,劉學士在那裏看著江峰愣愣的站著,並沒有按照禮數過來見禮,眉宇之間閃過一絲怒氣,不過好像是想起來了什麽,倒是主動的站了起來。

沖著江峰抱拳一揖,江峰糊裏糊塗的回了一禮,這更是不知道深淺了,雖然說錦衣衛素來囂張跋扈,但是在翰林學士這種清貴的面前,還是要畢恭畢敬的,誰知道你面前的這幾個六品,七品的侍講,編撰,幾年以後會不會是大學士,會不會是尚書呢。

按照常規江峰此類無品無級的小校,見到劉順驊學士這樣級別的,單膝跪地算是半禮,磕頭也不為過啊。

不過看著江峰無禮的表現,劉學士卻沒有發怒,在做完揖之後,沖著邊上的座位一伸手,開口說:

“江小校,請坐。”

聲音有些僵硬沙啞,這個時候,江峰才算是反應了過來,不過心裏面想的卻不是為什麽對方對他這麽客氣,而是想,敢情這個劉學士的府邸裏面,說話都是有些沙啞著嗓子了,禁不住心中偷笑。

劉學士也不讓上茶,徑直的問江峰說道:

“江小校昨日跟舍下家人所說朝廷之事,昨晚聽到,覺得閣下所言,頗有真知灼見,可某有不明之處,還望賜教。”

江峰也不是分不清輕重的人,不過對方這種文縐縐的話確實是聽明白的不多,大概意思是理解了,聽到對方這麽客氣的問,倒是來了興致,朝著椅子背上一靠,大大咧咧的回答說:

“劉大人不要客氣,有什麽話盡管問,大爺……哦……小的我知無不言。”

劉學士聽到這番粗魯的回答,臉上一陣發青,不過迅速的平靜下來,在那裏問道:

“江小校昨日說天下都是當今聖上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當今聖上,最重的乃是聖上,聖上要幹的事情,下面的臣子遵從才是。”

江峰在那裏納悶的點點頭,心想這不是復述自己昨天的話語麽,當下點點頭,開口說:

“正是如此。”

劉學士聽到這個,不知道為何,聲音猛然高了起來,在那裏厲聲道:

“十年寒窗,聖人教誨才換來我今天的這個地位,我不能辜負聖人教誨,不能有違天下蒼生,聖上的亂命,我一定要死命諫之。”

被這個突然提高的聲音,江峰嚇了一跳,連忙說:

“劉大人,您都把小的說糊塗了……”

劉順驊這才發現有些莫名的激動了,連忙端坐咳嗽了幾聲開口說:

“聖上年輕氣盛,經常有些莫名其妙的念頭,前幾日突然諭令內閣,說是改革百官服飾,首輔費閣老跟我等說道,百官的服飾乃是祖宗之法,豈能輕易的更換,若是從了聖上,恐怕接下來換的就是聖人禮教了,我等食天子俸祿,當進諫阻止,可是聖上並不聽群臣,只是派內監不斷的催促。”

聽到“死”“死”的話語,江峰心中凜然還以為是什麽有關國計民生,生死存亡的事情,可是到了後來,竟然是關於朝服的更換這種小事(最起碼在江峰的心中這個是小事),心中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他畢竟是年輕,根本沒有經歷過官場上什麽事情,並不知道厲害,還沒有等到對方說完,就在那裏搶著說:

“我還以為是天大的事情,原來就不過是換一身制服罷了,我是個粗人,不會什麽大道理,不過就知道皇帝老子最大,他想幹什麽就應該幹什麽,話說回來啊,換個衣服值得如此大驚小怪的嗎?幾個拿著筆杆子的還要和掌著刀把子的爭論,小心把皇帝說急了,叫人砍了你們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