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2章 李永芳

“……你是說那女真虜寇一下子出動了六萬大軍?”王友山坐在書案前,一張張寫滿了字的信紙疊放在一邊,他筆下又有一張信紙寫了不少字。

他詢問的對象就是那位出身軍伍的河叔,河叔垂手站在一邊,點頭答應說道:“兵部那邊的消息可靠,說是女真一次就有六萬,而就義的張總兵一共帶著萬余兵馬,還是幾路分兵,撫順那邊守軍不足四千,早早就降了。”

聽到這個,滿臉肅重的王友山禁不住松了口氣,臉上竟然有了輕松的神情,連連點頭說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六萬對一萬,還是分散四處的兵力,焉有不勝之理,那張承胤果真是無勇無謀,這女真看來也是倚多為勝,算不得什麽精強。”

這些日子河叔都不得閑,每天早晨就去兵部那邊守著,這個行為也不出奇,都察院的禦史們為了得到消息,為了在奏章上有話可說,都安排下人伴當去兵部那邊守著,通過關系打聽消息。

王家和其他處不太一樣,每次都能得到張清海親信傳遞出來的軍情,還有遼鎮那邊的種種情況,反正兩家關系親厚,這些事不過舉手之勞。

“老爺,聽說女真那邊這次也是傾巢而出,丁壯幾乎全部上陣,這才湊起了六萬多的數目。”河叔補充說道。

聽到這個說法,王友山居然笑出聲來,邊笑邊搖頭說道:“蕞爾小邦,也就是這麽點人手了,這次占了便宜,竭力而戰才有這樣的結果,傾巢而出才六萬而已,真是不值一提,想我大明兵丁足有數百萬,要是倚多為勝,堆也堆死他們了。”

河叔看了看王友山的神色,他覺得有點奇怪,這些日子的老爺憂心忡忡的,為何就這麽簡單幾句話,讓自家老爺就輕松起來,對王友山的看法,曾在軍伍之中歷練過的河叔感覺又有不同,不過他想了想還是欲言又止。

只見王友山運筆如飛,很快就將信箋寫完,這已經不是一封家信了,看著更像是一本書,厚厚的一疊信紙,王友山將信封好,遞給河叔說道:“快馬送回徐州,這個是要緊大事,你去跑一趟。”

……

萬歷四十六年四月十七,遼東撫順城頭。

“老爺,除……除了咱們自家的親衛,好多人都……都不來……”一名青衣小帽的伴當戰戰兢兢的說道。

“這幫狼心狗肺的混賬。”被稱作老爺的那名大漢恨恨罵道。

這大漢身材魁梧歸魁梧,卻已經有些發福了,腰腹肥胖,身上沒有披甲,穿著一身紅色官袍,老虎補子,倒是撐得很合身。

此人正是鎮守撫順的遼鎮遊擊李永芳,如果不看他的補子,沒什麽人會以為這是一位高品武將,這李永芳裸露在外的頭臉和手都白皙的很,很是養尊處優的模樣。

這李永芳眼神飄忽,額頭上全是汗水,可也顧不得去擦,建州女真這麽大的聲勢過來,沒可能兵臨城下才發現,實際上天一亮,城頭的守卒就看到了地平線上的大股兵馬,急忙示警,城門關閉,全城戒備。

看著城下的各色旗幟,還有正在伐木準備的各式攻城器械,李永芳在城墻垛口後就是一個趔趄,若沒有親信攙扶,就直接跌坐在那裏了。

“老爺,和他們拼了!”李永芳身邊一名護衛粗聲說道。

身為遊擊,又是執掌一城要地,李永芳的親衛家丁足有四百出頭,也就是遼地軍將才能有這麽多,要是在南直隸,一個遊擊手裏有個二百親衛已經算出挑了。

這些親衛家丁正圍在李永芳身邊,聽到那護衛說話,李永芳緩緩轉過頭看著那人,咬牙問道:“你說什麽?”

“老爺,咱們和韃子拼了!”那家丁大聲說道,家丁親衛都是主家用銀子喂飽了的,講究的是生死與共,眼下女真大軍圍城,身為守將肯定要與城同殉,家丁護衛們自然也要跟著一塊戰死了。

在城墻下的四百多名親衛中,神色堅定的只有少數幾個,其余也都是慌張的很。

李永芳盯著那護衛看了一會,那護衛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李永芳擡腳就踹了過去,直接把人踹翻在地上,指著怒罵說道:“你就這麽想死嗎?別拖著老子一塊去死!”

周圍一安靜,李永芳壓抑的情緒卻好像找到了個宣泄的口子,不管不顧的指著咆哮說道:“你沒看到人都不來嗎?城外那是幾萬人十萬人啊,老子手裏就你們這點能打的人,可城外那些女真蠻子,各個都是能打,讓老子領著你們這幾百號去對城外的幾萬,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就你們這些整日裏喝酒玩女人的貨色,還想和外面那些女真人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獵是怎麽回事,那一次不是在集市上搶回來的,就你們這些孬貨,還想著拼了!”李永芳大吼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