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9章 災年

錢財滾滾而來,家丁們也不至於整日呆在營內訓練氣悶,徐州一切上了正軌,徐州這邊穩定下來,南直隸淮北各處,除了相對封閉的鳳陽府之外,其余都是松了口氣,徐州這位爺把該拿的都拿下來了,世面也能太平安穩些,不用擔心什麽地方突然動刀兵,更不用擔心夜裏家中有“江洋大盜”突入。

至於揚州馮家的大案,成為家主的馮金德自然要低調處理,苦主都不去聲張了,官府當然不會上杆子查案,這等事傳到京師那是要自找苦吃的。

就在這樣的心照不宣下,案子就這麽無聲無息的壓了下來,只不過,保揚河兩側的豪門府邸很是冷清了些時候,大家紛紛搬回城內去住,倒是馮金德不在乎兇宅不吉利,繼續住在原來的地方,只是身邊多了幾個徐州的護衛。

而且這位新的馮老太爺為了不讓身邊的護衛做久了懈怠,每隔二十天,這些徐州來的護衛就要輪換一次。

當日裏陳昇率領的趙字營隊伍從馮家帶出來近兩千兩黃金,盡管打包經手的人才十余個,可大部分人拎著沉甸甸的包袱,也會猜測裏面到底放著什麽東西。

從馮家離開的時候,這包袱都被放在了船上,當夜有一名內衛隊的江湖人按捺不住貪念,拿了一個包袱想要走,卻被早就提防此種事的家丁抓到,直接找了個僻靜地方做了。

等回到徐州之後,凡是參加這次行動的人都得了五十兩白銀,打包的那幾人則是一百兩,得了銀子之後被要求守口如瓶。

對於趙進和夥伴們來說,徐州現在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一切只需要按部就班的進行就好,按照趙進時常叮囑的,就是一定要盯緊,萬萬不能放松,越是這個時候,就越不能讓人鉆了空子。

徐州、淮安府、鳳陽府、揚州府,或者全境,或者部分,在這兩年中都或多或少的被卷入了和趙進相關的事件之中,有人得利,有人暴斃,這兩年來潛流暗湧、刀光劍影。

到了七月間,這些地方總算安定了下來,不管習慣不習慣,大家都要在趙進規定的新秩序下做事做生意了。

相對於南直隸北部的和平,山東的災情如眾人所料,又是加重了許多。

去年的山東,大家被有心人引到了兗州府鄆城縣,然後被引向徐州,或死或流,無疑讓山東各處的災情有一定緩解,今年就沒有這樣的分流減壓了。

各處絕望的百姓聚集起來,開始攻打土豪地主,然後圍攻城池,然後開始瘋狂的作亂。

萬歷四十四年臘月,山東就有張國柱聚眾造反,不過隨即被官兵和團練剿滅,那時候很多人還在期盼萬歷四十五年是個好年景,沒有多少人舍得性命身家跟著去。

可到了今年,所有希望,所有幻想都徹底破滅了,一人倡議,萬人響應。

周堯德、張萊緒、張文明等人聚眾謀反,分別在泰山、歷城、章邱、萊蕪等處設立頭目,周堯德自稱“紅竿大王”,後改稱“平師王”,率領百姓攻打城池,洗掠士紳豪強,和圍剿的官兵作戰。

這些人稱王建制,看似聲勢浩大,也有號稱的十萬兵丁,可除了打開鄉野間的圍子寨子之外,連最殘破的縣城都沒有打下,等到山東巡撫李長庚派出官兵圍剿,立刻就是灰飛煙滅。

大隊剿滅,匪首上了法場,可小股分散鄉間,依舊作亂為害,原來大隊聚眾,還能打破掃蕩豪強士紳的莊園村寨,現在已經沒有那麽多力量,只能去禍害那些在災荒中還拼命維持的中小人家。

災荒、混亂、盜賊橫行,百姓們那還敢繼續呆在家中,都是紛紛逃亡,逃向運河附近,在那裏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從臨清州到濟寧州,山東運河沿線的各個城鎮,到處擠滿了流民災民,這樣的地方自然成了教門和人牙子的盛宴,教門吸納信徒,而且只要青壯男女,人牙子選擇女人和孩童,各取所需。

不過在這樣的年景裏,也沒什麽老人和病人能活下來,大都死在了家裏或者是路上。

和往年不同,今年運河沿線買人收人的又多了漕丁運兵這一塊,只要不是老病殘這種,什麽人他們都要,男人女人和孩童,或者讓上船,或者在河邊跟著走,漕船上倒是不怎麽缺糧食,省一點就足夠了。

之所以發了這樣的善心,是因為趙進在徐州開了價錢,無論男女孩童,每人三百文,只要把人帶到隅頭鎮那邊,會有船將流民送到草窩子那裏,自然有相應的安置。

一個人三百文,只要給口吃的就能跟著走,只要活著跟到了隅頭鎮那邊,就是一筆小財,何樂而不為。

不過從山東這麽一路帶過來,又賺不到什麽大錢,也指望不了會有多少人來,自從趙進開出了價碼,山東那邊一個月也就能過來不到兩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