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5章 有人歡喜有人愁

路口分手,六個人護送陳昇回家,四個護送趙進,趙進特意從王家門前經過,對王家的門房說道:“勞煩告訴你家公子,就說平安無事,上午那事了結了。”

盡管他說的含糊,可王家的門房明顯知道說什麽,惶恐的點點頭,急忙進去說話了。

離開的時候趙進才想到,以王家的勢力和消息能力,恐怕這些事早就知道了。

實際上,王家得到衙門消息的時間比趙進想的還要早,王兆靖一到家就去見了父親王友山,王家隨即派了人去知州衙門那邊等著,出來確切消息之後就立刻回報。

在消息沒出來之前,有兩名護院和家仆已經準備好,帶著金銀和用具,馬匹也已經套好了馬具,隨時都能夠護送王兆靖離開徐州。

和官府一樣,大戶人家內部也談不上什麽保密,打聽消息的人從衙門回來不久,上上下下就知道了發生什麽,各個驚駭咋舌,就算大家見多識廣,也沒想到自家這文質彬彬的公子爺照常出去練武,回來的時候滿身是血,據說殺了什麽江洋大盜,還一下子十幾個。

大家紛紛傳言,這下子少爺會被老爺禁足,搞不好還要送到江南去讀書,不讓他在徐州這麽闖禍,而且今天一定會被動家法,打棍子罰跪都是少不了的,老爺的長隨已經安排人去買傷藥了。

不過伺候老爺的書童出來說得卻是另外一番景象,老爺沒有教訓少爺,也沒有罰跪之類的,父子兩個坐在那裏閑談,很是悠然,這讓很多人都糊塗了,但送過一次茶水之後,老爺就說沒有吩咐不要進來,其他的事情大家也不知道。

王家的書房中,王友山照舊在那裏安靜讀書,王兆靖也捧著一卷書在看,父子二人互不打攪。

窗紙上被黃昏的霞光映照得通紅,屋子裏已經很暗,王友山放下書卷,揉了揉眼睛,然後自己動手將書桌上的蠟燭點燃。

王友山沉吟了下,磨墨提筆在紙上寫了一段話,然後誦讀了出來:“大膽力絕,人喜剽掠,小不適意,則有飛揚跋扈之心,非止為暴而已。漢高祖、項羽、劉裕、朱全忠皆在徐州數百裏間,其人以此自負,雄傑之氣積以成俗。”

讀完後笑著問王兆靖道:“這是誰的話。”

王兆靖放下書說道:“是蘇東坡論徐州的言論。”

王友山點點頭,把筆放在筆架上,靠在椅背上說道:“天下承平,文貴武賤,處處都知道讀書上等,只有徐州之地,尚武成風,以勇論高下。”

聽到這番話,王兆靖從座位上站起,恭敬說道:“徐州也出了父親這樣的文士……”

“不必奉承,為父和你說的是趙進。”王友山笑著說了句。

王兆靖身體前傾了下,剛要說話,王友山擺擺手看著窗戶說道:“前幾日你們殺了雲山寺的僧人,無論你如何評價趙進,為父只覺得他是個莽漢,那程銅頭死的不明不白,為父覺得他有些心計。”

說到程銅頭的死,王兆靖身體一顫,偷眼看過去,發現自己父親並不像知道真相的樣子,這才放心下來,王友山雖然在家賦閑讀書,卻不是那種不問外事的腐儒,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徐州城不知道多少人會主動的通風報信,知道程銅頭的死,並且猜到程銅頭的死和趙進相關,並不怎麽奇怪。

想明白這個關節,王兆靖心思才安定了點,王友山繼續笑著說道:“你一定不知道,為父已經打算送你去南京讀書了,敢殺人,敢算計,你覺得不凡,但這樣的人徐州很多,他能做到這些,無非是在他父親那邊學得多,衙門裏的差役兇殘狡猾,這個不奇怪。”

王友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點頭說道:“不過今日這事卻讓為父對他的印象改觀,能做到這樣,可不是兇殘狡猾能夠的,這已經稱得上是大勇。”

聽到這裏,王兆靖才松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剛要說話,王友山看了他一眼說道:“我並不是在誇,而是說趙進武勇到這樣的地步,已經值得你去交結,但你要弄清你的主業,你還是要讀書上進,多交結這樣的人,對你將來會有幫助,不會讀書讀迂腐了,而不是舍棄讀書,整日跟著打殺胡混。”

王友山的語氣變得嚴厲:“身體受之父母,你身為文士要知道惜身,這等險境你也跟著去闖,萬一有個閃失,為父怎麽辦?你又怎麽對得起你娘!”

王兆靖遲疑了下,彎腰跪地說道:“孩兒莽撞了,還請父親原諒,不過,趙兄英豪出色,超出了孩兒的判斷,孩兒覺得趙兄將來前途無量。”

王友山看著王兆靖,笑著搖搖頭,不以為然的說道:“世道的確越來越壞,可天下大勢依舊是太平的,他一個武夫,能有什麽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