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七章 蟬 螳螂 黃雀(第2/2頁)

從壕溝那邊開始,已經看不見正常顏色的土壤了,地面不是紫色就是紅色,血肉已經是完全塗抹了此處。

明軍的士卒在那裏哭號求告,順軍的士卒在那裏大聲的喊殺,天地之間猶如是人間地獄,身處其中,除卻絕望就只有暴虐。

這是真正的災難,陜西、河南是從崇禎初年就開始鬧起流民大亂的省份,官兵和流民軍隊彼此廝殺,拉鋸般的滾來滾去。

大批的青壯勞動力或者是自願或者是被迫的參與到這場大戰之中,他們去參軍廝殺,田地自然就沒有人耕種,這樣的狀況,即便是年景改善,可稍有風吹草動,則又是民不聊生,然後逼得更多的人去作亂去當兵。

死掉一個人,田地裏就少了一個耕種的農夫,當兵的多一個,依靠掠奪和來謀生的強盜又多了一個。

這是個極為惡性的循環,年復一年,讓地方上人煙稀少,越發的破敗不堪,而這次的襄城大戰,明軍幾乎是把陜西殘存的青壯勞力搜刮一空,進入河南後,又是到處的征發男丁隨軍出戰。

順軍的情況稍好有限,如此大規模的兵馬調動,自然需要大部分的民夫丁壯協助,雙方這麽一來,可以預料,接下來的三十年之內,陜西、河南甚至是受到波及的山西、湖廣之地,都不會恢復元氣。

這之後,肯定還有更加漫長,讓人苦不堪言的苦難要施加在關中、中原的百姓身上,可在現在的戰場上,誰也不會以為會有什麽比現在更像是修羅地獄。

順軍的馬隊從容追擊,可所過之處,血流成河,明軍的馬隊倉皇奔跑,所過之處,也是如此,若是外人看來,這簡直是兩軍合力在屠殺。

明軍彼此火並之事甚多,盡管高傑去往北邊守住後路,可面對自家友軍的方向上,卻絲毫不敢大意放松,營柵、壕溝、拒馬鹿砦一個也不少。

自從開戰時候起,高傑部知道南下的路被其余幾人占去,自己想要有活路,就只能從北邊突圍,所以南邊沒有留下什麽方便大軍進出的路徑,反正這是後方,關鍵時候填平了就是,不耽誤什麽事情。

誰想到這舉措,如今還真是有些歪打正著的好處,那邊在壕溝兩側拉鋸開戰,這邊在死命的攻打“順軍”營地。

等到賀人龍幾名總兵朝著這邊潰逃的時候,高傑已經是死皮賴臉的和膠州營馬軍統領湯二投降了。

郟縣南和襄城北這兩地還是頗有距離,那邊潰逃狂奔,想要到這裏也是需要不少的時間。

這等追殺逃命的,沒有什麽顧惜馬力的說法,只是在哪裏拼命的催馬狂奔,可這距離不斷,太陽落山的時候,也就是剛剛能看到高傑營寨的邊緣,可高傑的營盤之中也是聲音嘈雜喧嚷,紛亂無比。

少數聽見這聲音的,心中都是驚懼,心想,莫非是這流賊兵馬是處處發動,高總兵的營中也是遭了難。

離得遠遠的,賀人龍等人就命令手下的軍兵一起扯著嗓子齊聲大喊:

“高大人,高總兵,我們是前隊督師侯恂的屬下,快些開營讓咱們進去暫避,一同抵禦流賊。”

後來就幹脆是大喊:

“是自己人,快些開營!!!!”

也能看到高傑大軍的營柵內旗號舞動,人喊馬嘶,就是不見開營,突然間,一陣連續的大響,把所有的躁動都給壓下去幾分。

借著天光的余暉,能看見大響過後,在高傑的營柵之前地面上泥土亂飛,居然是開炮示警了,看到這個,這炮聲分明是為了阻止自己靠近營柵,含義就是再靠近,炮彈可就不長眼睛了,這種情形,即便是逃命心切,明軍人人都是不自主的放慢了速度。

後隊追擊的順軍大隊,卻也是遇到了一支狼狽匯合的小隊,並且被親兵引到了馬匹不停的權將軍劉宗敏跟前,這小隊的馬力已經是快要崩潰,跟不上大隊的行動,可劉宗敏看到他們還是放慢了速度,驚訝的開口問道:

“田見秀,你怎麽來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