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三章 鋼鐵暴雨 殺人的時代(第3/7頁)

在那上面站著的流民們恍然不覺,呆呆的看著對面的木柵處,整個戰場都是安靜異常,再也沒有人鼓噪叫囂,都是盯著岸邊和木柵,可再也沒有人敢動分毫。

木柵後面的火銃兵沒有歸位,火炮也是要裝填,可流民們,甚至是夾雜在他們之中的士卒們沒有人再敢上前,誰知道對面的木柵後面還有什麽手段沒有用出來。

在木柵前面的屍體堆之中,有幾個人掙紮著從下面爬了出來,這幾個人渾身上下幾乎都變成紅色,整個人好像是血人一般。王三炮是一個幸運者,或者說是不幸者,他在地面上蠕動著,剛才的大炮,炮子打得太散,恰好打到了他的大腿上,已然是站直,走不動了,上身卻沒太大事,他在地面上緩緩的爬行,手指狠狠的抓著泥土,好像要把這地皮翻過來一樣。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了,身上也越來越冷,但是他的眼睛始終盯著那木柵欄,他意志堅定的朝著柵欄爬去,地面上流下了一道紅色的拖痕,越來越長……如果有人站在他旁邊,會聽到他嘴裏喃喃的發出類似於娘,或者妹妹的音符。

他們好像是沒有意識到,在幾十步之間的戰場上只有他們這麽幾個人,他們低頭撿起了兵器,有的人拿到了是刀劍,可有的人只是摸起了塊石頭,跌跌撞撞的朝著木柵那邊沖了過去。

能聽見“嗬……嗬……”的喊聲,或許是這幾個人的嗓子已經嘶啞,卻還在呐喊著沖鋒,他們跑的踉踉蹌蹌。

戰場上的兩方,所有人都是屏住呼吸,凝神靜氣的看著他們,膠州營的火銃兵不少已經是裝填完畢,但或許被什麽感染到了,並沒有開火,而是看著這幾個人沖到木柵跟前,還沒等有什麽動作,從木柵的間隙之中,幾根長矛猛刺而出,然後迅速的又是縮了回去。

這一伸一縮之間,那幾名最後沖鋒的闖軍士兵或者是流民就被刺穿,軟倒在木柵前面,一名流民臨死之前,手還抓住了木柵的根腳。也沒有人會記得他是叫做王三炮還是叫做陳狗蛋。

“張石頭,傳我命令,發炮擊鼓,繼續沖擊敵營,督戰隊跟上,後退者斬!!”

從最後那幾個人沖鋒場面中恢復過來,一直是好整以暇觀戰的田見秀卻有些急了,眼看就要沖破對方的防禦,卻無功而返,而這次流民的炮灰沖鋒是他來主導的,未免覺得在郝搖旗面前有些丟臉,何況郝搖旗還提過反對的意見。

他有些氣急敗壞的沖著傳令的親兵喊道,親兵接到命令,稍微遲疑,撥馬就朝著下面跑去。

“回來!不要去!”

郝搖旗在身後大喝了一聲,在闖營之中,郝搖旗的地位要比田見秀高些,即便是田見秀自己的親兵,也得聽令,那張石頭連忙的止住了馬匹。

田見秀的臉色更加的難看,剛要大喝叱責,郝搖旗卻轉過頭,陰著臉沉聲說道:

“不能再沖了,前隊差不多嚇破了膽,再沖,咱們就壓不住部隊了。”

太陽漸漸的落山,渦水兩岸昏黃一片,若是在太平時節,這風景真是閑適無比,但現在是戰場,北岸肅殺一片,南岸淒淒慘慘,那股瘋狂和血氣一消失,剩下的就只是驚慌和恐懼。

在這個高處能清楚的看到,盡管對面的木柵後面沒有後續的反應,也沒有出來掩殺,但那些在填河土地上的那些流民,則是不受控制的朝後退去,流民們雖然是炮灰,卻非常的遵守闖營之中的規矩。

因為被闖營收容,就是有一口飯吃,若是不守規矩,這飯可沒的吃,所以闖營的命令效率比官兵可是要高出很多。

但眼下沒有退兵的命令,這些流民還是騷動著向後退卻,後面的那些闖營士卒也是有氣無力的攔阻。

田見秀知道,現在這四萬的前鋒,核心不過是八千余人,剩余的這些流民,都是各地匯聚而成,雖然在闖營之中也是按照常規的編制,但按照同鄉和其他關系,隱隱中自己又有劃分,並不是完全能控制的住。

如果逼的緊了,這樣的極端局面,出什麽事情都是可能的,彈壓雖然是彈壓的下來,可必然是大傷元氣。

今日這貿然的攻擊已經會給自己帶來壞影響,再鬧出什麽亂子,恐怕真就是要禍事了,田見秀擡起手,張嘴想要喝令,卻猶豫了半天,最後才是有氣無力的開口說道:

“按照郝將軍的命令去吧!收兵!”

他這邊說完,張石頭連忙的打馬朝著下面跑去……

發令處距離河邊不算是太遠,“當當”的鑼聲很快就響起來,這是鳴金退兵了,一聽這個,在河岸邊本就是有些混亂的流民大隊們如逢大赦,爭先恐後的朝著後面退去,也能看到對面的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