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六章 晉商

李孟身居高位,這些年倒是有了些涵養氣度,可聽到對方的這話,嘴裏的那口茶水還是差點噴出去,不過好歹是止住了。

高一功這等這闖營身居高位的角色,從豫西到山東,幾百裏的路程不說,兩省都是遭遇大災,而且以他的身份,若是被官軍捉住,恐怕立刻就是千刀萬剮的下場,在闖軍之中這高一功已然是統領萬人的大將,有那樣的地位不去安享,卻冒著如此巨大的風險穿州過府的來到山東,所為的就是為了借銀子?

雖說闖軍八大營起兵的時候都是赤貧的農民,可從陜西到山西河南,然後去湖廣,四川甚至還在京畿附近出沒過,這麽大的活動範圍,當真是破家無數,許多豪門巨戶都是被闖軍打破,積攢幾代甚至是幾十代的金銀糧秣都是被擄掠一空,除卻小部分分給當地貧民百姓之外,大多都是作為闖軍的軍需使用。

李孟這邊琢磨了下,闖軍最多雖有幾十萬人的規模,可這些人未必都是花費軍餉的,李自成的核心部隊無論如何肯定會有些底子積存在手中,到底有什麽急用需要冒著風險來自己這邊借錢。

不過話到口邊,卻不是問究竟了,李孟笑著問道:

“不知道高兄要借多少銀子呢,李某這邊倒是有些積蓄的。”

高一功清清嗓子,也不客套,緩聲道:

“白銀五萬兩……”

高一功的話音未落,李孟在那裏哈哈大笑,笑著說道:

“闖營那麽大的基業,這些年積攢,百萬金銀總要有吧,居然冒這麽大的風險來我這邊借這五萬兩,要讓人知道,豈不是笑掉大牙!”

聽到李孟說出“闖營”兩個字,高一功身體不為人注意的震動了下,兩只眼睛一眯,接著整個人的狀態就變平靜,李孟顯然早知道自己這邊的確切身份,倒也不必驚惶,不過這般說破倒是第一次。

看看李孟的神情,方才那話裏面雖有調侃的意思,可卻沒有表達明確的拒絕,高一功此次前來,並沒有把這事情想的太順利,冷嘲熱諷,甚至刀槍相見的局面都有可能,可對方一接話,反倒是讓他很欣喜。

在這個時代,李孟所經歷的事情大多是真刀真槍,直來直去的解決,可這高一功那是從最底層一步步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什麽人都打過交道,算計城府可比李孟高出太多,盡管李孟的話沒有明確的表示什麽,但卻並沒有說死。

高一功知道,自己這時候要想編造什麽理由,恐怕是適得其反的效果,不如直接直說,稍一沉吟,就悶聲悶氣的開口說道:

“闖營這邊家大業大,花銷也大,各省都是大災,補給只能是從那些貪官惡霸的手中榨出來,可這糧餉壓榨可以,兵器甲胄卻不能,老營那邊的鐵匠也不夠用的,在陜西、河南開的幾個武庫也是坐吃山空。”

李孟點點頭,不是每個人都和自己一樣有心,養著一幫匠戶和鐵匠,山東的這些軍將,都是跟武庫裏面購買,看管武器的宦官們對這兵器的要價可不算低,這些軍將為了多省些錢,也根本不更換兵器。

所以士兵們手中拿著銹矛鈍刀,身上穿著破爛盔甲,這都是尋常事,絲毫不讓人奇怪,冷兵器肉搏,刀劍相擊,長矛攢刺,若是交戰的次數多,那就很快就要報廢,大批量打造的刀劍,劈砍多次之後,就會有缺口,甚至是斷裂,矛尖也是如此,盔甲也不是永遠防護,必須要修繕保養。

李闖自起兵來,天天打說不上,可五天一戰倒是少說了,每日裏和官軍就是包圍,突圍,互有攻守,追擊堵截,天天大戰,總不可能真是像文辭形容的那樣,使用木棒農具,兵器還是要的。

可若此多戰,武器的損耗也是極大,闖營轉戰五省,卻沒有一個可以依托的根據地,自然不會有穩定的武器供給,只能是通過打開州府縣城的武庫,還有些隱秘的途徑來獲得,膠州營這邊的青鹽交換武器的渠道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不過李孟對這每月兩次到三次的幾次武器出貨,數量可是清楚的很,雖然幾船的武器數量不少,可對於闖營這樣大規模的部隊,即便是老營的核心部隊來說,都是杯水車薪,沒有多大的作用。

高一功把闖營所遇到的事情全部說出來,也許是隱秘之事這麽光明正大的說出來,心裏面有些局促緊張,連忙端起茶碗大口喝了下去,遲疑著說道:

“不瞞李將軍說,以往闖營各部兵馬都有各自的渠道,其他大營我不知道,可俺們闖營是在山西平陽府城和陜州那邊購買,價錢大概是市價的三倍到兩倍,澤州府和潞州府產鐵,官私的鐵匠作坊多,買兵器也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