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二章 錯對錯 不尷尬

這話一說,周舉人精神又是足了幾分,看起來倒是考慮過,立刻回答道:

“無名無份,九品巡檢,職責唯有查緝私鹽而已,若真是有什麽大事,鹽丁雖精,你拿什麽來調動指揮,若是他人有大義名份,這鹽丁是誰家的還未可知;無根無基,李兄你目前糧餉優渥,但這販鹽養兵之法,只能在將亂未亂的年景鉆個空子罷了,真要是天下亂起,只求飽腹,誰去理會淡鹹。”

這理論李孟倒是理解的比較快,歷次革命戰爭都提到了根據地的重要性,有了根據地才能有不斷的供給和兵源,才能有持續的戰爭能力,沒有根據地的軍隊就是浮萍,壓根經不起風吹雨打。

“哦?周先生的意思是根據地?”

“根據地?李兄果然大才,根本所據之地,正是如此!”

“在這膠東不可嗎?”

李孟的這句話問出來,周揚周舉人先是愣住,接著哈哈大笑起來,開口說道:

“莫說是膠東,這齊魯之地太平年景還罷了,亂世養匪還可,養兵那是死路一條,齊魯除卻濟南,兗州幾處,余下皆是貧瘠丘陵之地,四下無高山天塹以為險要,三面環海,處處皆是死地。”

說到這個份上,李孟就應該是站起來深深一揖,口稱“先生可願助我圖王霸之事乎”,那周舉人拿把羽毛扇輕搖做矜持狀,那就完美了,明朝的士人,雖說口頭上對《三國演義》這樣的市井小說不屑一顧,實際上都是看得滾瓜爛熟,士人們對於劉玄德三顧茅廬,諸葛孔明羽扇綸巾,都是津津樂道,想著自己什麽時候能得遇明主,如蛟龍入大海一般,大展所為,周舉人也不免俗,估計正在盼望李孟起身呢。

眼見到了午飯時分,院子裏面的操練到了休息的時候,十幾名頭目次第的高喊:

“齊隊!!肅立!!”

聽到外面腳步聲急促響起,然後又有次第的大喊:

“數。”

一個個鹽丁的聲音大聲響起,這是在整隊之後點驗人數,人人中氣十足,大聲的呐喊。此起彼伏的聲音一時間把屋內正在高談闊論的兩個人打斷,聽著外面的口令和操練,隨著一聲“散,一個時辰後聚”說完之後,方才是安靜下來。

話題中斷,要想重提卻不那麽容易,周舉人平靜下來之後,頓時醒過神,方才所說的東西,隨便泄露出那句話,都是殺頭抄家滅九族的大罪,怎麽今天如此的不自持,全都說了呢?唯一能寬慰自己的就是面前這李二郎在市井之中一貫有鐵骨錚錚,俠義無雙的名聲,應該不會去泄露什麽。

可即便是這麽想,周舉人的後背還是被冷汗濕透了,看著對面的李孟神色漠然的端起茶杯喝茶,周舉人更是埋怨自己的多話和妄言,越安靜越發的尷尬,總要說句話才行。

李孟的感覺不比周舉人好多少,可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才好,方才對方說的話,確實是解釋了自己的幾個疑問,只是這些疑問和他的本來目的這麽早被人知道,並不是什麽好事。而且不管怎麽說,此時自己也就是雄踞萊州南部的地方豪強,放在天下,如同螻蟻,還需要成長和自強。

不過,自己這番心思,周舉人能看明白,比這周舉人老辣深沉的,想必也能看明白,之所以沒有人理會,如果不是天下和自己一樣的人太多,要不就是大家都懶得管,還有一種可能李孟不敢去想,那就是有人注意到了,而且準備管。

屋子裏,尷尬的平靜被李孟的開口打破,李孟緩聲說道:

“今天請周先生來,是想要周先生替李某做媒去提親的……”

又是安靜了半天,周揚幹笑了幾聲,回答道:

“卻不知道李兄對誰家的姑娘有意?”

“顏知州的千金小姐顏若然。”

此時的對話比起剛才的縱論天下其實還要尷尬,婚姻大事,在這個時代講究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是李孟父母雙亡,也應該找幾位長輩來說合,自己這麽大馬金刀的坐在那裏談論,委實是有些古怪。

而且顏知州的女兒,閨名都是女孩的私密之事,哪能這麽隨意說出口的,周揚即便是聽見也覺得失禮,好在李孟說這些話的時候,顯得坦坦蕩蕩。

只是李孟和顏知州家的門庭實在是太不相配,周揚已經是恢復平靜,遲疑了下開口說道:

“也不怕李兄不喜,這樁親事委實是把握不大,周某說句不見外的話,萊州府孫家和徐家都是大族,和他們聯姻,必然大有臂助啊,而且他們都是地方上的士紳,也是門庭相配的人家。”

李孟笑著站起來,避過了周揚的這個話頭,莊重的沖著周舉人施了一禮,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