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大康首貪(上)

龍燁霖聽到他這麽說,突然心中一股無名火起,忽然抓起桌上的硯台重重扔在了地上,怒吼道:“有何不敢?你究竟有何不敢?朕只想聽你說幾句真心話?難道這也不可以?為何朕現在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皇上雷霆震怒,周睿淵的表情卻一如古井不波,他緩緩跪了下去,撿起被龍燁霖摔爛了一個角的硯台,低聲道:“大康西北七州連年欠收,已有五月未曾下過雨雪,若然情況繼續下去,今春必然旱情嚴重。東南瑯琊郡遭到台風襲擊,海水倒灌入城,城內房屋倒塌,人畜死傷無數。承春民亂,近千余名百姓沖入州府和當地官兵發生沖突……”

“夠了!”龍燁霖大吼道,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提起這些事,即便是知道又能怎樣,大康目前的財政根本無法同時解決好這麽多的事情,龍燁霖寧願選擇逃避。

周睿淵道:“臣幾乎每時每刻都要面對這些事,陛下無一日安寢,臣何嘗不是一樣。蒙陛下器重,對臣委以重任,臣身居高位,必然要以天下百姓疾苦為先,並非是臣離陛下越來越遠,而是臣之精力無法兼顧。”周睿淵心中暗嘆,自從擔任大康左丞以來,龍燁霖幾乎將大康帝國所有的政務全都壓在自己的身上,本以為大康可以因為皇位的更叠,而發生一些新鮮的氣象,卻想不到大康又如一個沉疴難返的病人,一如往日,氣息奄奄。龍燁霖任用的這幫臣子,不是忙著溜須拍馬,就是忙著排除異己,真正將精力放在國家經營上的少之又少,僅憑一人之力想要扭轉整個大康朝堂的陋習也只能是有心無力。

龍燁霖道:“朕知道你辛苦,可是你知不知道朕也不好受,大康搞成現在這個樣子是朕的緣故嗎?”龍燁霖指著縹緲山的方向:“朕從他的手上接過這個爛攤子,四十一年,整整四十一年,祖宗的基業就在這漫長的歲月中被他揮霍殆盡,留給朕的只是一個空殼,國庫空虛,人心背離,讓朕怎麽辦?你讓朕怎麽辦?”發泄一通之後,他的情緒似乎穩定了一些,頹然坐在椅子上,擺了擺手道:“你先起來坐下再說。”

周睿淵再度站起身來,將破了一個角的硯台放在書案之上。

龍燁霖嘆了口氣道:“朕總算明白,當初你阻止朕采用姬飛花提議的原因了。”

周睿淵沒說話,目光低垂,表情顯得極其凝重。

龍燁霖道:“朕被他利用了,朕想要的只是皇位,可是他想要得卻是我們龍氏的江山。”

周睿淵仍然沒有說話,一直以來龍燁霖展露出的都是他對姬飛花的寵愛和信任,甚至因此而傳出了無數的風言風語,龍燁霖對外從來都是對姬飛花表現的極其維護,即便是在自己的面前也從未說過姬飛花的一句壞話,周睿淵不知這位天子為何突然在自己面前這麽說,他在姬飛花的問題上必須要慎之又慎。

龍燁霖道:“朕仍然記得先生當年跟我說過的話,你讓朕再忍耐一年,除非逼不得已,不可采用這等激進的方法。朕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以為父皇要殺我,至今朕方才知道,他並未對朕下過格殺令,真正下令的另有其人。”

周睿淵默然無語。

龍燁霖道:“朕若是聽你的話,留下老三的性命,也許西川暫時不會反。朕若是聽你的話,晚一年登基,先穩定大康的內部,也許不會失了民心,現在的情況要好得多。”龍燁霖緩緩搖了搖頭道:“只可惜朕被那閹賊蒙蔽,以為朕登上這個位子就可以讓天地改換顏色,讓江山舊貌換新顏,重振大康之聲威,重現祖宗之輝煌,現在看來朕錯了,完全錯了!”

周睿淵道:“陛下心中究竟怎麽想?”

龍燁霖咬牙切齒道:“朕首先要做的,就是除掉那個閹賊!”

周睿淵聽得心驚膽戰,他站起身來,先是拉開房門向外面看了看,然後又推開窗戶看了看窗外,確信的確無人在外,方才關好門窗重新回到龍燁霖身邊坐下,壓低聲音道:“陛下,大康的江山再也禁不起風雨了。”

龍燁霖不解地望著周睿淵,目光中充滿了狐疑:“愛卿這是何意?”

周睿淵嘆了口氣道:“臣雖然不懂得治病,可是卻明白,一個性命垂危的病人,首先要做的是保命,而不是治病,唯有扶植根本恢復元氣,才可以慢慢治療他的病症,如果妄下猛藥,只怕適得其反。”

龍燁霖低聲道:“奸賊不除,國無寧日。”

周睿淵道:“臣在燮州鄉下有一棟祖屋,從建成到現在已經有一百年了,堂屋的房梁廊柱因為經年日久已經開始腐朽,臣想修建祖屋,將之交給一位工匠,那工匠並沒有急於換去腐朽的廊柱房梁,而是在房內架設木柱進行支撐,等到堂屋穩固之後,方才逐一更替腐朽的廊柱,陛下知道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