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龍陽峒(第2/3頁)

葉小天想了一想,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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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柱馬家的土司府邸雖非中原建築式樣,不過各功能區域倒也一樣分明:土司祠堂,土司衙門,練兵場,大夫第等等。

衙門大門外有一對石鼓,一對楹聯,楹聯上書“守斯土,利斯民,石柱同黎庶誰非赤子;辟其疆,利其賦,三百裏區域盡隸王封”。大門之後是儀門,只有州官府級以上頭面人物來督察巡視時才打開,平時都走兩邊。

儀門後面是大院,左邊為兵房,右邊為牢房,兵房只是看守犯人和保衛衙署的士兵才住的地方。牢房則也功能齊全,既有輕重之分,也有男女之別。

正堂就是土司問案司法的地方,馬鬥斛剛剛升了堂,審理了一起私掘鉛礦的案件。他問案子倒也簡單,根本沒有朝廷那一段相對嚴謹的審理程序,是非對錯、用何刑罰,都在土司老爺一念之間。

石柱有鉛礦,石柱司負責開采,每年上繳朝廷五千一百三十斤,額外的鉛則屬於石柱司自有。這也是四川與貴州的區別之一,這裏的土司雖然享有相當大的特權,但是朝廷的統治力在這裏貫徹的也相對更徹底。

貴州那邊的土司想讓他們按年納稅那是很困難的,而在四川這邊則已成為常態。所以,四川這邊征調土兵做戰、土司繳納稅賦都是常態,而貴州那邊的土官們還基本保留著漢唐以來的絕對自主權,堪稱國中之國,這也是鷹黨把貴州作為改土歸流的重點的原因。

石柱司開采冶煉鉛礦的手段很落後,每年出產的鉛並不多,上繳朝廷之後所余有限,而這又是石柱司的重要財源之一,所以對於鉛礦的保護,馬鬥斛一向很重視,這也就難怪他對盜采者非常惱火了。

可是盡管嚴厲打擊,但盜采利潤太大,依舊有人鋌而走險。今日這夥盜采者,馬鬥斛判了他們“紅鞋子”之刑。與貴州那邊的土司喜歡使用把人丟進石灰坑燒死的酷刑不同,這邊的土司喜歡用“紅鞋子”。

一雙鐵鞋穿在犯人腳上,底下是燒紅的鐵板,讓犯人在痛苦中蹦蹦跳跳地掙紮,直至痛苦不堪地跌倒,整個人活活痛死或炙死,和炮烙有異曲同工之妙。

馬鬥斛處理完了這起盜采案,憤憤然地回了後宅。大堂之後是二堂,二堂是土司和師爺們的辦公所在還有師爺們的住處。三堂就是土司家族的生活區了。三堂有東西兩個花廳,東花廳是接待重要賓客的所在,西花廳則是馬氏家人日常聚集的所在。

馬鬥斛進了西花廳,對覃氏簡略地說了幾句今日所審的案子,這時下人端了一碗湯羹上來,覃氏接過溫柔地遞向馬鬥斛。馬鬥斛一見那湯羹,便咧嘴道:“又是銀耳蓮子燕窩羹啊?”

這湯羹略甜,余此之外並無其他味道,口味較重的馬鬥斛很不喜歡喝這種湯,偏偏覃氏卻喜歡為他調理這種湯。覃氏像哄孩子似的道:“你脾氣大,火氣旺,要喝這湯才有助調理。”

“哎!來碗鹹蛋肉糜羹多好!”馬鬥斛無奈地嘟囔著,像咽藥似的,摒著呼吸唏哩呼嚕一口氣喝幹,把碗遞給覃氏,覃氏向他嫣然一笑,道:“你呀,莫要時時動怒,都一把年紀了,還不能放寬胸懷!”

覃氏嬌嗔著出了花廳,臉上的笑容登時消失了,轉而被淡淡的厭惡之色所取代。她和丈夫有共同語言的地方實在不多,生活理念、生活習慣,太多的不一樣,就說丈夫喜食的甚麽鹹蛋肉糜羹,她就覺得粗鄙不堪,尤其是他吃東西那動靜……

“跟豬搶槽似的!”覃氏厭憎地暗罵,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豐神如玉、風度翩翩的俊俏公子,他的談吐、氣質,用銀匙斯文儒雅地喝著銀耳燕窩湯時的樣子,覃氏心中頓時一熱,丈夫這等粗魯男兒,怎麽跟人家比?

把銀碗交給下人,覃氏沒回花廳,而是回了自己住處,細細思量起來:“應龍欲謀大事,舉兵在即,我與千駟應當在此遙相呼應,助他成就大業才對。可是,土司大權在那匹夫手裏,就算他死了也只會傳給千乘,這該如何是好?”

覃氏愁腸百結,反復思量,忽然想起剛剛馬鬥斛所審的案子,不由心中一動:“礦!鉛礦!如果在這鉛礦上動動手腳,是否能一箭雙雕呢……”覃氏想著,臉上漸漸露出得意而狠毒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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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木寨在山上,山下零星地有幾個小村落,也都隸屬於龍陽峒司。村落附近開辟了一些田地,雖然土地貧瘠,但種些莊稼也能糊口,對於年老休弱或家中壯丁不多的人家來說,侍弄幾畝田地,倒也能安穩度日。

李經歷悄然出現在毗鄰上山道路旁的那個村落路口,探頭探腦地往村裏看了看,又面帶苦色地扭頭看看一旁的灌木叢。葉小天藏在灌木叢中向他揚手:“李兄莫慌,但見不對,我立刻救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