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飲食(第7/11頁)

吳昌碩活了84歲。晚年於酒宴逢請必到,到則大吃大喝,回家便常鬧肚子,屢教不改。

馮國璋愛吃玉田醬肉,每差仆人去買時,為防止被偷吃,必令切成整齊的四方塊。有時用醬肉待客,怕客人多吃,馮總是親自操刀,把肉切得薄如片紙。若有零星碎肉沾在刀上,他都要用舌頭舔幹凈,有時舌頭不慎被刀劃破,致滿嘴流血,得不償失。其為人之吝嗇,可見一斑。

尚小雲不“懶做”,但“好吃”。有文章記述他愛吃的東西很雜,如天福號的醬肘子、荷葉包子等。平時嘴裏離不開零食,吃完了花生吃瓜子,吃完了瓜子又吃水蘿蔔,吃完了蘿蔔再吃梨……

鐘敬文一次冬遊西湖,在靈隱寺門外的飯館喝酒,他把從山路上帶下來的一團雪放入酒杯,混著喝。堂倌說;“這頂得上冰淇淋了。”

民國初年,豐子愷在杭州第一師範讀書。夥食是八人一桌,五個菜,豐子愷把吃飯形容為“老虎吃蝴蝶”。所謂五個菜,盛在高腳碗裏,蔬菜是淺零零的,整塊的肉難得一見。一碗菜裏露出疏稀的幾根肉絲,就算不錯了。學生都跟餓狼似的,一開飯,十多只筷子一齊插向菜碗裏,八面夾攻。有高手在菜碗裏轉一圈,便把肉絲一筷子掃盡;另有高手從底下斜插進去,把唯一的雞蛋掏走大半個……這些半大孩子的飯量也讓人瞠目,有的一頓吃十來碗飯,此桌吃到碗底朝天,再轉移到彼桌,“好像逐水草而轉移的遊牧之民”。

1933年春,林語堂遊杭州,在火車上和一土豪對坐,林因此自認“乘位不好”。開車十分鐘後,土豪開始大吃大喝起來,先叫了一盤“中國大菜式的西菜”,不久,又要了一大杯燒酒,接著又要了一份白菜燒牛肉,林語堂數了數,牛肉有十二片之多。最後又上吐司五片,奶油一碟。林語堂就此斷定:此人50歲時必死於肝癌。

作家施蟄存酒量不行,自稱一杯啤酒就能讓自己醉態酡然。但他又好酒,追求薄醉的感覺。他曾細致入微地表述這種感覺:“得好酒二三兩,醉蝦一盤,或鹵雞一碟,隨意徐飲之,漸漸而面發熱,眼花生纈,肌膚上有溫柔纖軟之感,口欲言而訥訥,心無感而淒淒,乍若欲笑,忽復欲哭,此薄醉之時也。”

據施蟄存觀察:“杭州人吃酒似乎等於吃茶。不論過往客商,販夫走卒,行過酒店,聞到香氣,就會到櫃台上去掏摸出八個或十個銅元來燙一碗上好的紹酒,再買三個銅元的花生米或兩塊豆腐幹,悠然獨酌起來。吃完了再趕路做事。”

上世紀40年代,作家金性堯一次在杭州的廟裏吃齋飯。“菜凡八器,而食客則有三人。”其中的幾樣菜是現從菜地裏拔出來烹燒的,金描述為“一上舌本,果然不同庸味”。

田漢一次坐火車過嘉興南湖,買來湖菱大啖,稱:“我的指甲都剝開了,但還不肯釋手。”他一人吃了兩籃子菱角,從嘉興一直吃到杭州。

居士金復三烹素齋的廚藝很高,他久住杭州煙霞洞,一次張元濟一家到此一遊,正當飯口,在廟裏吃了一頓金復三做的素餐,四菜一湯,有竹筍和豆制品,蔬菜和筍是現從地裏采摘的,十分可口。張元濟夫婦議論說,上海有名的功德林哪能吃到如此新鮮的蔬菜。胡適曾在煙霞洞養病數月,金常給胡適掌廚。1947年,金已年過八十,曾托人帶信給在北平的胡適,盼胡到杭州一聚,將再親手為胡燒幾樣素菜。胡回信答應第二年到杭州看金,不料事過不久,金便去世。

抗戰期間,西南聯大的教授們生活頗為清苦。不少教授不帶家眷,等同於過集體生活。文科研究所雇一當地人打雜做飯,七八個人一桌,每頓只兩菜一湯,菜為炒蘿蔔和豆豉。飯費每人每月400元。後有教授不堪其苦,到外面包飯,每月500元,夥食比之前有所改善,六七人一桌,每頓有一大碗紅燒牛肉或豬肉,尚屬夠吃。早上是稀飯、油炸花生米。

1943年聖誕節,西南聯大教授浦江清請幾個同事在昆明金碧路南豐西餐館聚餐,客有唐立庵、羅莘田、聞一多、朱自清、許駿齋等。西餐是分餐制,一客70元,有湯、小吃、雞、豬排、咖啡、水果、面包,果醬另算。這頓飯浦江清花了500元。而四五年前他們剛來昆明時,同一家餐館,一客不過三四元,已吃得大飽。如今一客70元,也僅僅是果腹而已。

1944年初,馮友蘭夫婦將去重慶,聯大教授遊國恩為其餞行,並邀同事作陪。浦江清也到席,事後他大贊遊夫人的廚藝:“扣肉及一雜羹,皆美味出人頭地。”

抗戰前,北平的大飯館,如同和居、砂鍋居、森隆等一桌子飯吃下來需20元上下,東興樓、豐澤園還要貴點,一般收入的家庭基本不敢問津。最高档的是廣東人譚篆青家姨太太掌勺的譚家菜,一桌40元。據說很少有在譚家菜請客的,都是湊10人均攤慕名去嘗鮮。譚家菜的主菜是一人一碗厚味的魚翅,這也是顧客花“重金”來這裏的目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