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各逞心機(下)

“你是說,她差一點就把那解藥給你了?”裴俊的書房內,這位大唐右相正背著手,饒有興趣地問道。

書房的光線有些暗淡,在裴俊對面的書房的門旁站著一個灰衣男子,模糊的燈光下,霍然正是宦官呂太一,他是一早趁外出的機會,溜到裴俊這裏來匯報昨晚上發生的事情。

聽裴俊似乎只對那瓶解藥感興趣,他遺憾地說道:“她確實是差點給我,聽說那解藥只有一瓶,若她給了我,屬下一定將它換成水,以助相國成大事。”

裴俊眉頭微微一皺,心中有些不悅,一個小小的宦官口竟敢出狂言,且不說他未經同意便想擅自做主,還居然口口聲聲說助自己成大事,他算什麽東西,也有資格和自己平起平坐嗎?盡管裴俊心中十分不悅,但現在是用人之時,他忍住了心中的不滿,溫和地笑道:“如果崔小芙把它給了你,那她就不是崔小芙了,這麽重要的東西,她豈能不謹慎?你以後要小心做事,千萬不要小看她,否則被她看出你的身份,恐有殺身之禍。”

“是!相國的愛護屬下銘記於心,我在外時間不能太長,先告辭了。”

“去吧!”裴俊眼皮也不擡一下,他拾起一本奏折,坐了下來,呂太一還以為自己表達謝意後,裴俊要送他出去,卻不料相國根本就沒把他放在心上。

他尷尬地笑了一笑,便慢慢地退出去了,直到他的腳步聲走遠,裴俊才將奏折扔到桌上,站了起來,慢慢負手走到窗前。

他怎麽可能不關心昨晚發生的事呢?事實上,他在天尚未亮時便得到昨晚事件的詳細資料,元載被刺中毒,張煥豪奪解藥,砸開坊門,都發生在短短的三個時辰之內,讓他感到心驚的不是元載被刺本身,而是張煥奪取解藥所表現出的雷霆手段,什麽皇子皇孫,在他眼裏跟豬羊一般;什麽太後天威,他更是嗤之以鼻。

這是不是一種先兆,將來他奪位時,將要發生大規模的流血呢?裴俊最擔心地就是這件事,裴俊目光憂慮地望著遠方,他原本以為張煥會竭力籠絡皇族,但現在看來,他似乎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如果有一天,他強到逆我者死、順我者昌的程度,那將來自己是不是也要看他的眼色行事?是不是自己苦心謀了十年的相位,也會被他隨意取摘呢?局勢不妙啊!

想到這,裴俊轉身下令道:“備車!去大明宮。”

張煥在無意中所暴露出的兇悍的一面,使得裴俊陡然間對他警惕起來。

……

元載的毒性已經好轉了很多,臉色雖然依舊慘白,那是失血過多的緣故,關鍵是他臉上罩著的那層黑氣消失了,他還是在昏睡之中,在半夜裏曾經有過要水喝的意識。

“這毒藥太猛烈,就算解去了,它仍還有後遺症,必須要細心調養,元侍郎恐怕要修養一兩個月才能逐漸恢復。”

醫師忙碌了一夜,在天快亮時,他才終於收拾完了裴俊的傷勢,已經是累得筋疲力盡,不過能把病人救回來,再累,他也感到無比欣慰。

張煥也一直等候在病房外間,天快亮時,他才迷迷糊糊睡了片刻,此時他就站在床榻旁,注視著醫師最後對傷口進行清洗、包紮,聽醫師說還要一兩個月元載才能恢復,張煥心裏微微一嘆,這樣一來,兵部就恐怕成了多事之地了。

心中雖然有些遺憾,但元載的家人都在一旁呢!張煥連忙對醫師拱手笑道:“多謝醫師照料,不過能否請醫師就暫時留在元府,替元侍郎照料傷勢,元侍郎康復後我必將重謝!”

醫師受寵若驚,他連忙躬身回禮,“張尚書之命小民怎敢不遵,請放心,我一定盡心治好元侍郎的傷。”

張煥點了點頭,便對元知禮道:“你們就好好照顧父親吧!我還要到兵部去看一看,先告辭了。”

元載的兩個兒子對他感激不盡,連忙將張煥送出大門,張煥登上馬車,向皇城駛去。

……

馬車走得很慢、很平穩,仿佛生怕打擾都督的休息,馬車內,張煥則半閉著眼,雖然身體十分疲乏,但怎麽也無法入睡,離大朝還剩下十日,如何能在這十日內把朔方和兵部穩定下來,便成了當務之急的大事,還有要在宗廟中建立起生父的大殿,也是要盡早開始。

偏偏這個時候元載出了事,雖未傷及性命,但要一兩個月才能恢復,這無疑給崔小芙提供了插手兵部的借口,如何將這不利局面轉化成有利呢?

張煥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沉思之中。

馬車抵達兵部時,太陽已經很高了,走進大門,張煥立刻感覺到了一種不安的氣氛,從院子到朝房,一路都可見三三兩兩的兵部官員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眾人見他來了,都立刻回到各自房間辦公,但那神情卻沒有半點在公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