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兩支奇軍(下)

弩箭密如暴雨,強勁而無情地向官道上的騎兵射去,突然的襲擊沒有半點征兆,處在極度興奮中的朱泚軍仿佛一下子陷入了地獄的泥潭,中箭的慘叫聲、戰馬的悲嘶,隊伍大亂,頃刻之間便有近二千騎兵中箭倒地。

“後撤!後撤!”慌亂中,朱雪仁一邊狂叫,一邊取盾牌抵擋,右臂忽然一陣劇痛,一支流箭射中了他的胳膊,他慘叫一聲,身邊數十名親衛立即一湧而上,用盾牌組成一道防禦墻,護衛著他向後撤退。

他一咬牙,將胳膊上的箭拔出,箭有倒鉤,鉤子上掛著一塊血淋淋的肉,劇烈疼痛幾乎使朱雪仁暈厥過去。

借著淡淡的月光,只見箭杆上刻著‘藺九寒’三個字。

朱雪仁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這裏怎麽會有張煥的軍隊?

“後撤!”他再一次狂喊一聲,一掉馬頭,自己先行逃走,不料剛跑了不到百步,一名後衛將軍倉惶沖上前稟報,“大將軍,後路已被截斷,敵人約有一千……”

他話還沒說萬,忽然人頭飛起,脖腔裏的血沖出一丈高,朱雪仁暴怒地一腳將他身子踹翻下馬,惡狠狠地罵道:“一千人就把你嚇破膽了嗎?”

“沖出去整隊再殺回來!”他大聲咆哮,揮舞著長刀向北疾馳而去。

沖出二裏之外,已經到了隊伍的最後,朱雪仁愣住了,只見滿地都是屍體,自己的騎兵象瘋了一般向外沖擊,卻怎麽也沖不出去。

不是什麽一千人,至少有五六千軍隊截住了退路,他忽然發現其中有一支詭異的軍隊,確實只有一千人,說他們怪異是因為他都是步兵,個個身高臂長,身上穿著重鎧甲,排成一排,仿佛一堵墻一般,尤其他們的兵器是他從未見過,長約兩丈,雙刃奇長,他們並不向前沖,只站立不動,靠腰部用力揮舞著長刃,自己的騎兵一旦靠近,立刻被連人帶馬劈成碎片,這支軍隊簡直就是騎兵的噩夢。

自己的騎兵之所以沖不出去,正是這一千人的存在,在他們身邊,堆滿了人和馬的屍塊,血流成了河、令人慘不忍睹。

“陌刀軍!”旁邊一名年紀略大的老將忽然驚駭地叫出聲來。

朱雪仁大吃一驚,他聽說過,在安史之亂中立下赫赫戰功的陌刀軍,後來漸漸消失,沒想到現在居然又看到了。

但眼前的形勢已經不容他多想,他中了張煥軍隊的埋伏,甚至連敵軍有多少都不知道,就在這時,一支約三千人的騎兵向他這邊斜刺沖來,戰馬潑風似的卷殺向前,猛沖猛砍,暴烈勝似風暴,鐵槊、戰刀刺在鐵甲之上,發出刺耳的響聲,哭號、慘叫聲驟起,在密密麻麻的敵軍中殺開了一條血路,這支騎兵勇猛無比,在血路上踹踏一切、壓倒一切、披靡一切,將朱泚軍一分為二,和前面攔截的軍隊一起,將朱雪仁的千余人團團圍住。

朱雪仁見自己的精銳在他們面前仿佛稻草人一樣,他勃然大怒,催動戰馬、提槍猛沖回去,要沖出這個包圍圈。

迎面只見一員大將掄槊砸來,朱雪仁舉槍外擋,‘克啷!’一聲巨響,手臂一陣劇痛,鐵槍脫手而飛。

“那一箭的滋味好嗎?”朱雪仁只見一張獰笑的臉龐,隨即一刀迎頭劈來,他忽然覺得自己變成了兩個人,視野陡然擴大了……

……

“殺!一個不留。”

隨著朱雪仁之死,整個戰場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洶湧的西涼軍儼如恣意放肆的鐵流,他們趕殺著、推進著、粉碎一切,奔湧向前,砍殺劈斬,直砍得手都發軟、力都用盡,朱泚軍呼號著,在黑夜中向原野四周潰逃,不時失足陷入土坑摔到,或跪在地上苦苦求饒,卻難逃一死。

約一個時辰後,戰鬥終於到了尾聲,隨著一群走投無路的朱泚士兵被數百西涼軍圍著劈砍至死,至此,一萬先鋒軍只逃出不足百人,其余全部被殺死,沒有一個活口。

此戰一直到數年後,還有禦史彈劾藺九寒當時不接受敵軍投降,實在是過於殘暴。

……

一月二十七日,最後一船難民駛離了長壽縣,也在這一天,襄陽外城被崔慶功攻破,王昂鬥志喪失,率三萬人崔慶功投降,崔慶功隨之大舉南下,卻在南漳縣遭遇到了朱泚主力伏擊,前軍大將楊浩陣亡,崔慶功軍在輕敵之下大敗,他本人也受了傷,不得已退回了襄陽,與此同時,張煥的十萬大軍也已抵達了永清縣,三家形成了微妙的對峙局面。

就在這時,崔慶功的老巢汝陽卻傳來一個令他無比震驚的消息:淮北發生動蕩。

……

譙郡,這裏是崔慶功所控制的糧食主產區,李懷先趁崔慶功西征的機會,派義子李德慶向東取崔慶功駐兵較少的幾個州郡,但在取睢陽郡時,與崔慶功的留守大將周禮發生了一場小規模的沖突,周禮兵少,放棄了睢陽郡退回譙郡,但李德慶不依不饒、銜尾追來,在真源縣北擊敗周禮,一舉占領了真源與譙兩縣,周禮敗退到城父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