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重建張家(下)

“中書令、裴相國到!”隨著司儀的一聲高報,張家的賀宴終於到達了高潮,大門處一陣輕微的騷動,數十名官員簇擁著大唐右相出現在眾人面前,裴俊今天穿了一身常服,青袍紗帽、三縷長須飄飄,顯得十分悠閑從容,就仿佛一個漫步在池邊湖畔、沉思中的詩人。

“參見相國!”

……

“相國先請!”

寒暄讓步聲此起彼伏,裴俊嘴角含笑,一一點頭致意,並不因官高而厚此,也不因位卑而薄彼,只是在他看見張煥的刹那,眼睛裏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張煥拱拱手,微笑著注視裴俊從自己身邊走過。

“裴相國請”

主人張破天手一擺,主堂的大門終於徐徐拉開,悠揚的絲竹聲從影綽的堂內驟然飄起,碗碟在桌案上發出‘叮當!’的碰撞聲,快速而輕盈的腳步聲,紅裙綠裳的侍女隱約在大堂中閃現,宴會即將開始的先兆已經顯現出來,不需要主人招呼,客人們互相謙讓,先後邁步進了主堂。

主堂氣勢恢宏、裝飾華麗,三人抱不攏的大柱、璀璨如水銀般的琉璃燈,大片流紗仿佛落瀑一般的從屋頂垂下,處處顯示出主人曾經有過的輝煌,許多第一次來張府的官員都忍不住一陣驚嘆,這個主堂竟和國子監的大講堂相仿,足足可以容納三千人一同進餐。

除了長安權貴外,一些有爵位在身的民間知名人士也應邀出席,不過他們卻無法進入主堂,只能和一些官宦子弟屈身在次堂,盡管如此,能參加這次張府盛宴,也足以榮耀一時了。

如果是平常,張破天也沒有這麽大的面子,請得動如此多的長安顯貴,但他時間卻安排的很巧妙,正好是新年前夕,尤其即將舉行的新年大朝將有一系列重大人事變動,這次宴會也就成了某種風向標,在其中可以探出一二朝局的變化來。

主堂裏坐位早已排好,左右各三排相對,除左右相和內閣成員外,其余皆依爵位及散官高低排列,正中間的高台上孤零零地擺著一張昂貴的紫檀方幾,那只是一個皇權的象征,除當今太後崔小芙,無人有資格能坐那個位子,率天之下,莫非王土。

中間大片空地是舞姬們長袖善舞之處,此時幾個來自‘西域樂坊’的舞姬正跳著熱烈奔放的胡旋舞,樂師們則隱身在大堂兩側,胡琴聲和胡鼓聲激蕩在恢宏寬大的空間裏,官員們開始魚貫而入,在侍女們的引領下,很快便找到了各自的位子,和周圍人寒暄一通後眾人一一落座,他們身旁則是夫人們的位子,此刻女賓還未進場,主堂裏浮動著一片嗡嗡竊語聲。

從爵位上而言張煥是張掖郡王,從散官上看他是驃騎大將軍,都是從一品銜,在他上面還有太師、太尉、司徒、親王等等,在權貴雲集的長安,他的爵位和散官使他只能居於次席,也就是左面第一排,但張破天顯然考慮到了實權的重要性,於是,作為中書門下平章事,張煥卻又能居坐在右面首排席,第一位是右相裴俊、次位是主人張破天,崔寓沒有來,也沒有遣子自代,再其次是楚行水、韋諤、王昂,李勉因病遣子自代空缺,而崔慶功和朱泚尚未趕到長安,由崔雄和朱滔代,就這樣,張煥的旁邊竟然就是工部尚書王昂,真可謂人生何處不相逢。

“呵呵!王尚書上月壽辰,張煥不知,多有失禮!”張煥滿臉笑容地向王昂拱手施禮,王昂卻重重地‘哼!’了一聲,調頭去和韋諤說話,卻不睬張煥的問候,張煥笑了笑,自己坐了下來,桌幾不大,一桌兩人,旁邊空著是崔寧的位子,桌幾上菜肴不多,但都是時下難得一見的新鮮菜蔬瓜果、盛在瑪瑙盤中的山珍海味、夜光杯中紅郁的葡萄美酒,無一不體現出主人高雅的情調,同時也在規模上暗示眾人,這是一場非官方非正式的聚會,準確地說,它只是一場規模較大的請客吃飯而已。

這時,一個響亮的聲音忽然在他耳畔震蕩,“張都督不求於人,何必去領教別人的傲慢?”

聲音雖響,卻捏拿得十分巧妙,在一片嗡嗡聲的大堂裏,王昂或許知道有人在說話,卻又聽不清具體內容,他只回頭含笑向說話者打了個招呼,又繼續和韋諤暢談舊日交情,甚至連個清冷的目光都沒有在張煥臉上留下半分。

張煥回頭,才發現坐在自己左邊的,竟然是老將軍郭子儀,這位號稱大唐軍神的老人已經八十多歲,但聲音響亮、臉色紅潤,絲毫不顯老態,這種宴會他一般都是遣子自代,很少出面了,但張破天是他的老下級,他便破例給了面子,他是太尉,緊坐於內閣之後,他的下面則是洛王、晉王等一班親王,也由此可見他地位的尊崇,此刻,這位大唐的頂梁柱,正輕捋他銀絲般的長須、笑眯眯地望著張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