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隴右收官

夜,關閉城門、坊門的鼓聲在長安城上空激蕩,這已經是第三通鼓,各大坊門前都已經空空蕩蕩,沉重的鐵門‘吱吱嘎嘎!’地拉攏,宣陽坊大門關到一半時,一百余軍馬護衛著一輛馬車疾沖進了大門。

馬車內尚書右丞韋諍心急如焚,不停地催促車夫快行,他在半個時辰前接到了一封鴿信,內容很簡單,只有短短一句話:‘河西黨項人東遷,會郡已失,開陽勢危。’

隴右局勢陡然惡化了,韋諍做夢也沒想到河西黨項人之亂竟然燒到了隴右,而且開陽郡危在旦夕,信中的內容太少,他無法考慮這件事的合理性,他的腦海裏只有四個字,‘開陽勢危’。

他太清楚一旦開陽再失,對韋家意味著什麽,一次回紇入侵使韋家至少喪失了一半的實力,幾十年積蓄的財富被搶走,數百名韋家的少年精英不幸遇難,而這次若再遭重創,韋家必將一蹶不振。

馬車一路狂奔,片刻便抵達崔圓的府邸,韋諍不等馬車停穩便跳了下去,卻被慣性帶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韋諍顧不得整理衣冠,惶惶地沖上台階,對門房道:“請速稟報相國,說韋諍求見,隴右有大事發生。”

相府擔任門房的老頭不是一般的下人,他已為崔圓做了二十年的看門人,哪些人可以直接拒絕,哪些人必須稟報,他早已煉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僅從韋諍這種高位之人急下馬車差點摔倒,他便知道問題十分嚴重,門房立即跑去稟報了大管家。

崔圓已經換衣準備歇息,侍妾正幫他捶捏肩頭,忽然管家來報,‘韋諍求見,隴右發生變故。’

出乎意料的是崔圓並沒有多少驚愕,他立刻便想到是張煥發難了,他拍了拍侍妾的手,讓她繼續,其態度之從容淡定,就仿佛此事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樣。

事實上崔圓對隴右和談的結果始終懸著一絲擔憂,這絲擔憂來自於韋諤做出的讓步太少了,在這次和談中,所有物資支援實際都是韋家所出,比如每年支持靈武郡的三十萬石糧食,也僅僅是掛了一個朝廷的名義,而朝廷所能給予的,只有職務上的升遷,比如張煥的河西節度使,換而言之,韋諤其實什麽讓步都沒有,他在欺河西發生內亂,以及崔、韋結盟,反倒是張煥貼了二千匹戰馬給他。

這說明什麽,他張煥高義?還是他害怕崔、韋結盟,討好隴右?為此,崔圓一直便覺得不妥,但蜀中局勢危急,而且韋諤也發兵了,他再無暇西顧,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蜀中戰役上去,至於張煥他已經交給了裴俊,是他裴俊給韋諤做的擔保,與自己何幹?

“帶他到我外書房,且容我更衣。”崔圓換了一身衣服,便緩緩向外書房走去。

從故至今,高官去見客人的速度都不會很快,他們是要利用走這一段路途的時間思考出一個對策,同時也擺擺官架子,崔圓悠悠地走到了書房,這小半柱香的時間裏,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不管是什麽原因導致隴右變故,他都要封鎖消息,決不能讓蜀中的韋諤知道情況,無論如何要先穩住韋家。

還沒進門,他一眼便看見韋諍仿佛熱鍋上的螞蟻,背著手在房內來回疾走,崔圓的臉上立刻堆起了職業性的笑意,老遠,他便笑呵呵道:“將老夫從被子裏拖起來,韋右丞做得可不厚道啊!”

聽到崔圓的聲音,韋諍一步上前深施一禮道:“失禮之處日後專程道歉,且請相國救一救韋家。”

“別急!別急!就是再緊急,也只能明日才能出兵,韋右丞先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麽事?”

崔圓的淡定自若使韋諍焦急的心略略平靜下來,他急忙取出鴿信,遞給崔圓道:“這是半個時辰前我接到的開陽求救信,相國請看!”

信是用紅色紙卷,表示十萬火急,崔圓坐了下來,他慢慢展開紙卷,眯著眼睛略略瀏覽了一遍,‘黨項人亂隴右?’或許是張煥已先入為主的緣故,崔圓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怎麽可能是黨項人!’

和韋德慶略有不同,韋德慶是從兩封信相隔時間太短這個細節上想通了這個問題,而崔圓則是非常了解張煥,除非河西真的發生內亂,否則以一紙協議和一個毫無實際意義的河西節度使是無法擋住他謀取隴右的野心。

他背著手在房間裏慢慢地踱步,其實他也和韋諤一樣,利用軍戶入河西的機會安插了探子,不過他的目的並不是想探知河西的情報,他知道一些層面上的消息對他沒有什麽意義,他的用意是關注自己女兒的情況,但送來女兒消息的同時,他也多少知道了一些河西的事情,比如張煥修建會西堡,收拾河西官場等等,後來黨項人入河西一事他也知道。

但是他不大相信張煥會處置不好黨項人,會給他們機會發生內亂嗎?不過韋諤對此事卻自信得很,他也就不再多嘴,免得動搖了韋諤的出兵蜀中的決心。